205
“苏厌浥...”
“苏厌浥....苏厌浥...”
低声的轻唤混着几分慵懒的沙哑，每个字都像是裹了层薄纱，邪佞又勾人，带着蛊惑。
踏开如墨的黑暗，苏厌浥一手持着弯月，一边冷声开口：“你究竟是何人？少装神弄鬼，出来。”
那声音分明是他的，他自然是无比熟悉。
随着他开口，那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发出声笑意来：“我是你啊，我就是你，你我本为一体。”
此话简直就是荒谬，苏厌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弯月直接挥向虚空，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可随着刀身的赤色光芒逼出，前方什么也没有。
那道声音又继续含着蛊惑开口：“你不信我？可我就是你啊，你可还记得闇影阁？你我皆来自那里。”
“闭嘴！”
闇影阁三字如同是魔咒一般，苏厌浥脸色顿时阴沉如水，满眼阴鸷。
“我说了，我就是你。”
这道声音落下，苏厌浥眼前慢慢浮现一人，那人一身暗色朱衣，长发未束，那张脸，却是与自己一模一样。
见此，苏厌浥眼里翻涌着更深的冷意，他眉峰压得极低，眼尾泛着一丝冷红，瞳仁里藏着化不开的阴鸷，只一瞥便让人如坠冰窖。
可对面那与他一模一样之人却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看似轻柔开口：“我知道你的一切，娘亲，闇影阁，我都知道，那些你藏在心底的秘密，我全都知道，如果我不是你，又如何能够知晓，你，是个连自己娘亲都不会放过的怪物。”
随着这人口中话语轻飘飘的落下，苏厌浥再难维持面上的镇定，他眼中痛苦涌出，如同是藏在心底最不堪的秘密被人戳破。
鲜血的腥甜味涌入舌尖，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手撑着弯月半跪下来：“呕——”
恶心的感觉在胸口翻涌，可任凭他怎样也吐不出丝毫东西。
“你怕让人知道你是怪物，所以你杀了闇影阁所有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接受我们，没有人会在意我们，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本就是一体，过来与我一起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力量，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欺负我们了。”
那与他一模一样之人冷眼看着他，说出来的话温柔的像是裹了蜜糖，却又透着一丝阴冷。
苏厌浥只觉得脑袋里像是钻进了千万只虫子，女子苍白而毫无声息的脸与遍布咬痕触目惊心的手腕在自己眼前不断浮现。
熟悉的血腥味自舌尖涌到喉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井底，耳边传来女子温柔的轻呼声：“浥儿....”
“阿浥！”
“浥儿....”
一片昏沉中，苏厌浥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子急促声与女子温柔的轻唤交融。
他将眉头蹙得更深，似乎是想要挣扎着醒来，眼睫颤了颤，在纪昭珩失措的目光中，终究还是没有睁开。
纪昭珩指尖灵力一次次尝试，却被一次次弹开，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当下抱起人，欲离开此地，寻牟沧相助。
恰在此时，一道赤色灵光传来，纪昭珩抬眸看过去，眼中一凛开口：“血蝰？”
在他眼前，鳞甲散发着赤色淡光的长蟒正盘旋于空中，其后背生着一双长翼，头顶犄角微凸，却也十分显眼。
血蝰听见唤它，当下向纪昭珩飞来，它双瞳瞪得溜圆，其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口中发出几声尖锐的低鸣，它还是吐不出人言，只能围着苏厌浥打转。
纪昭珩无心去思索血蝰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他此刻整颗心都在苏厌浥身上，正欲实施裂空术带苏厌浥离开，血蝰却用尾巴勾住了他。
他当下问道：“你知道阿浥是怎么回事？”
血蝰用力点头，六翼金角蟒将修为渡与了它，一同渡过来的还有些许记忆。
奈何它仍旧是不会人言，只得将自己所知以灵识传于纪昭珩。
只见它额头发出细微的赤色光晕，将脑袋向纪昭珩探去。
纪昭珩见此，明白它是何意，当下便将手伸了过去，轻贴于血蝰的脑袋上。
纪昭珩闭上眼睛，只见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传来...
原来数万年前神魔大战时，魔尊自知大势已去，便将自身一半的魔识与修为分为两处。
魔识不知去了何处，而那一半的修为则是封于魔珠中，由坐骑六翼金角蟒保存，为的便是有一日能够借那一半魔识再生。
六翼金角蟒已在此地苦苦守候数万年，它自然是认得自家主人魔识，当苏厌浥踏入这黑毒林的那一刻，它便已经有所感。
自魔族覆灭，曾经征战的魔兽便死的死，伤的伤，侥幸活下来的，也大多修为不在，不得不抛弃肉身，仅靠一抹灵识抢夺其它魔兽的身体而活。
它虽活到了今日，这也是靠着魔珠的能量硬撑，离了魔珠，自然要魂散于天地。
只是在临死前，它察觉到血蝰是自家主人的魔兽，这才将所剩不多的修为都渡予了它。
从血蝰这里得知这些的纪昭珩立刻便明白苏厌浥为何会失去意识。
虽然他不知晓为什么魔尊的魔识会在自家阿浥体内，可他明白，一旦魔识苏醒过来，这世上将不会再有他的阿浥。
半分也犹豫不得，他抱着怀中人立刻坐下，将人紧紧揽在怀中，在闭上眼睛之前，他吩咐道：“血蝰，护法。”
他要进入苏厌浥的识海，寻到他，助他夺得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
纪昭珩的神识是在一口枯井中睁开双目，他睁眼的瞬间，入目便是一大一小两人。
即使是面色苍白也遮掩不住灵秀貌美的女子怀中正护着一垂髫小儿。
那孩子睁着双水润灵动的双瞳，仰头看向井口上方，声音清脆而稚嫩：“娘亲，爹爹为什么还不来接浥儿？浥儿饿....”
这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困惑与委屈，女子只好将他护在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浥儿乖，爹爹很快就来了，浥儿先闭上眼睛好不好，一会就不饿了。”
女子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可显然是中气不足，说话之时，总是要慢慢停顿片刻。
见怀里的幼子十分乖巧地闭上双眼，女子伸出一只手来缓缓捂住他的眼睛，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来。
只需要轻轻抬手，袖口便滑下去，露出女子遍布伤痕的手腕。
那腕上伤口皆是牙印所致，一眼便可看出是反复破溃。
将腕上未曾愈合的伤口再次咬破，女子渗血的手腕送到怀中幼子嘴边，轻轻哄道：“浥儿乖，喝吧。”
满腹饥饿的幼童又哪里懂得每一口吸吮都是自家娘亲拿命换来的，他如同在襁褓之中，吞咽下娘亲的鲜血。
几口后，那孩子抬起头来：“娘亲，吃。”
女子越发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娘亲不饿，浥儿吃。”
井底潮湿而安静，只有女子温柔地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以及...吞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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