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茶杯递到老赵面前的时候,对方的手抖了一下。
他没接。
全场有那么一瞬间安静下来。一个小孩正举着充气锤追表哥,脚步顿在半路;二胡的调子还在响,但拉琴的大爷也停了弓,抬头看这边。
“拿着。”老夫子声音不高,也没加重语气,就像平时叫人拿个本子一样,“刚泡的,不喝一会儿就凉了。”
老赵终于伸手,指尖碰到杯壁,慢慢握住。他低头看着热气往上冒,脸被熏得发红,不知道是烫的还是气的。
“我不是……我不认识你们。”他挤出一句话,眼神往门口瞟。
“不认识?”老夫子笑了,“我可认识你。老赵,去年社区修水管,你非说施工队挖坏了你埋在花坛里的旧暖壶,闹了一整天,最后发现那是别人扔的废品。”
有人低声笑起来。
“还有前年中秋发月饼,你领了两份还嫌少,非说登记表漏了你名字,其实你自己签重了。”
笑声大了点。
“咱小区谁不知道你?能来参加聚会,是给你面子。”
老赵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老夫子转头对周围人一扬手:“都愣着干嘛?继续啊!故事讲到哪儿了?”
人群慢慢动了起来。保洁阿姨的母亲端着果盘走过,特意从老赵身边绕开,还轻轻哼了一声。几个年轻人交换眼色,憋着笑去拿面具。
老赵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杯茶,像捧着一块烫手的砖。
老夫子没再看他,转身走向主桌,拿起话筒试了试音。
“接下来进入‘传家宝’第二轮。”他说,“刚才小朋友讲得好,大人也不能落后。我提议——”他顿了顿,扫了一眼角落,“让新来的这位朋友也分享一件随身带的东西,怎么样?”
“哗——”掌声立刻响起来,整齐得不像自然反应。
老赵猛地抬头。
“别紧张。”老夫子走回来,拍了下他肩膀,“就说说你这保温盒里装的啥。看着挺旧,应该有点年头了吧?”
保温盒露了出来。黑色边角,红色外壳,提手用胶布缠了好几圈。
老赵迅速把它往身后藏。
“没什么,就是……带点饭。”
“带饭好啊!”老夫子提高声音,“说明重视咱们这个聚会,连吃都想着一起。来来来,打开让大家看看,说不定还能评个‘最用心家属奖’。”
没人起哄,但所有人都盯着。
小孩也不跑了,踮脚张望。
老赵咬着牙,手指抠着保温盒的盖子,半天没掀开。
“算了算了。”他忽然说,“我没资格参加这种事,我这就走。”
他转身要走,脚步加快。
老夫子没拦,只是轻轻说了句:“大番薯,门关好了吗?”
侧门那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应答:“关啦!我还用椅子顶上了呢!”
众人扭头,只见大番薯从后厅探出脑袋,头上还戴着那个歪掉的猪鼻子,手里抓着两个充气锤,咧嘴笑着:“怕风把门吹开,我特意加固的!”
他蹦跶过来,挡在老赵面前,仰头问:“叔,您这是要上厕所?要不我带路?我知道男厕在哪,女厕我也知道,就是不能进。”
老赵僵在原地。
“你看,都到这份上了。”老夫子走过去,语气轻松,“喝口茶,说句话,五分钟的事。你不说话,我们也不好放你走,不然待会儿保洁阿姨她爸该说我不会待客了。”
“我又不是客人!”
“你现在就是。”老夫子把话筒递过去,“说两句?不说也行,唱个歌也成。咱们这儿规矩简单——想走可以,得留点声响再走。”
人群又笑。
老赵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盯着老夫子,眼里有怒意,也有慌。
他知道今天讨不了好。
他慢慢松开保温盒的提手,放在旁边桌上,杯子也没放下,转身朝大厅后面走去。
“哎,去哪?”大番薯跟上去。
“洗手间。”他头也不回。
“哦!我带路!”大番薯立刻跟上,“您放心,地板刚拖过,不滑!就是镜子有点模糊,可能水汽太重了!”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走廊拐角。
老夫子站在原地,没动。
几秒后,他抬起手,在耳边轻点了一下。
金手指界面浮现:【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剧烈,携带物品未离身,去向不明。建议持续监控。】
他微微点头,把话筒夹在胳膊下,走向茶水桌,重新倒了一杯茶。
“下一个是谁?”他大声问,“有没有人想讲讲自己第一份工作?我记得我第一份工,是在厂里刷油漆,结果过敏起疹子,整整挠了一个礼拜。”
一位大叔举起手:“我来我来!我第一份工是卖西瓜,有一回秤不准,多收了老人五毛钱,后来我追了三条街还回去!”
掌声响起。
孩子们又开始跑动。
二胡声重新飘出来。
一切好像都没变。
只有保洁阿姨走近时,小声问了一句:“那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老夫子喝了口茶,看着洗手间的方向:“现在还不知道他想干啥,但我知道他不敢干啥。”
她点点头,没再问。
几分钟后,大番薯回来了,猪鼻子掉了半边,嘴里嘟囔:“怪事,老赵进了洗手间,门反锁了,我说要不要等,他说让我走。我就走了呗。”
“他包呢?”老夫子问。
“哦,留在外面了,就那个保温盒,还有塑料袋。”
“东西还在?”
“在啊,我没碰。”
老夫子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那你去厨房帮忙端菜吧,让他们把红烧肉先上。”
“好嘞!”大番薯转身就跑,路过保温盒时还好奇地瞄了一眼。
老夫子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个红色保温盒上。
十秒后,洗手间的灯灭了。
门开了条缝。
一只脚踏出来。
接着是另一只。
老赵走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沉。他径直走向保温盒,一把抓起,转身就往大门走。
没人拦。
老夫子也没动。
直到他的手碰到门把手。
“老赵。”老夫子忽然开口,“你盒子落下了。”
老赵回头。
桌上确实还剩下一个保温盒。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胶布。
但他手里这个,是另一个。
他瞪着眼,看看手里的,又看看桌上的。
“你什么时候……”
“你进门前。”老夫子说,“我就让服务员换了。”
全场安静。
老赵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个不属于他的保温盒,脸一阵青一阵白。
“打开看看?”老夫子笑着说,“说不定里面有惊喜。”
老赵没动。
他猛地拉开盒盖。
里面没有饭。
也没有菜。
只有一张纸条,压在空饭盒底下。
他抽出纸条,展开。
上面写着:**“下次想偷拍聚会名单,记得穿别的衣服。”**
他手一抖,纸条飘在地上。
老夫子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看,笑道:“写得还挺认真。”
他把纸条折好,塞进自己口袋。
“走吧。”他对老赵说,“门没锁,你可以走了。”
老赵一句话没说,转身推开门,快步走出去,背影几乎有些踉跄。
门关上。
大厅里静了几秒。
然后不知谁先笑了,接着笑声一片。
“他还真带了相机?”有人问。
老夫子没回答,只是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刚才的小插曲过去了。”他说,“咱们继续。下一个故事,谁来?”
一位老太太举起手:“我来吧。我带的是我结婚时的针线包,这么多年,补过三件棉袄,两条裤子,还给我孙子缝过书包带子……”
声音平稳,带着笑意。
人们重新围拢。
孩子又开始跑。
大番薯端着红烧肉从厨房冲出来,差点撞到柱子。
老夫子站在中央,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那个被换下来的保温盒上。
他走过去,打开盖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底部一层细灰,像是烧过的纸屑残留。
他合上盖子,轻轻放在茶水桌下。
然后卷起袖子,拿起话筒。
“来来来,听老太太讲故事。”他说,“谁要是走神,罚唱一首《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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