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的时候,屏幕又亮了一下。
还是那条短信,市晚报记者发来的,问能不能做个采访。
他没回,也不打算马上回。他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桌是社区活动室那张旧木桌,边角掉了漆,露出里面发黄的夹板。
秦先生坐在对面,正用红笔圈名单上的名字。大番薯蹲在地上,摆弄打印机,机器卡纸了,吐出半截纸,上面印着“家物传声计划”几个字,歪得像蚯蚓爬。
“你说他们真会来?”大番薯抬头。
“来了就见。”老夫子说,“不来就算。”
“可咱们这地方……”大番薯环顾一圈,“两张桌子,一把坏椅子,墙上还贴着去年重阳节的横幅。”
“我们不是开公司。”老夫子说,“是帮人说话。”
秦先生点头:“说清楚就行,不用包装。”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串,不快不慢,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三个穿外套的人走进来,手里拿着本子和笔,最前面那个举着录音笔。
“您好,是老夫子老师吗?”女记者问。
“我是。”老夫子站起来,没握手,也没笑,“等你们半天了。”
“啊?”记者一愣,“您知道我们要来?”
“猜的。”老夫子指了指桌上手机,“发完消息的人,总会来。”
记者笑了,团队也松了点。她翻开本子:“我们想了解下你们的助学项目,听说第一个孩子已经收到资助了?”
“送了。”老夫子说,“五百块,文具,还有张卡片。”
“钱是从哪儿来的?有赞助吗?”
“我上个月省下的饭钱。”老夫子说,“还有卖废品的钱,加起来八百七。五百给了孩子,剩下三百多,留着下一家用。”
记者笔顿了一下。
“没有机构支持?也没有政府补贴?”
“没有。”老夫子说,“要等批文,得三个月。孩子等不起。”
旁边的男记者问:“那你们算什么组织?注册了吗?”
“没注册。”老夫子说,“但我们有签名回执,每一笔支出都记着,谁收到了,叫什么,住哪,成绩怎么样,全在本子上。”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硬壳笔记本,递过去。
记者翻了几页,声音低下来:“这些家长……都愿意签字?”
“有一个写了很久。”老夫子说,“一笔一划,像是怕写错。”
屋里安静了一瞬。
大番薯突然插嘴:“我们就是想帮人说说话。”
记者抬头看他。
“有些人有事不敢讲,怕丢脸,怕别人看不起。”大番薯挠头,“可不说出来,问题就在那儿,越堆越大。我们不给钱,也得听他们说完。”
秦先生接了一句:“我们不要表扬,只要理解。”
记者合上本子,点点头:“我能看看你们办公的地方吗?”
“可以。”老夫子起身,“这就是。”
他指了指屋子四周。
“这张桌子是基金会的财务台,那边角落是档案区,打印机归宣传部管——虽然目前只有大番薯一个人。”
大番薯立刻挺胸:“我负责对外发声!”
记者忍不住笑出声:“您这‘总部’比我想的小多了。”
“小没关系。”老夫子说,“听得清就行。”
她转身拍了张照,镜头扫过墙上的手写进度表:七个名字,一个打了勾,六个画了圈。
“这个李小芸,能见见吗?”
“不行。”老夫子摇头,“我们不带记者去家里。她的故事可以讲,但她本人不需要曝光。”
“可读者想知道真实感受。”
“那你问我。”老夫子说,“你见过一个母亲接过钱时,手抖得连信封都拿不住的样子吗?你见过一个孩子为了考上中学,晚上十一点还在写作业,灯是用旧充电宝撑着的吗?”
记者沉默了几秒,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
“所以你们的核心理念是什么?”
“不是施舍。”老夫子说,“是相信。我们相信这些人不是弱者,只是暂时没人听他们说话。”
“那你们图什么?”
“图心安。”他说,“图下次路过那栋老楼时,五楼那扇窗能有人探出头,笑着说句‘今天过得不错’。”
采访结束已经是中午。
记者团队临走前,女记者回头问:“我们可以报道吗?”
“可以。”老夫子说,“但别写我们伟大。我们不伟大,我们只是开始做了。”
“那标题怎么定?”
“随便。”他说,“要是非要写,就写《他们不说伟大,却让伟大悄然发生》。”
记者眼睛一亮:“这句太好了,谁说的?”
“我刚编的。”老夫子转身去关窗户,“顺口。”
人走后,大番薯跳起来:“老大!你藏了多久的金句?”
“一分钟。”老夫子说,“看你俩说得太认真,我也得凑个热闹。”
秦先生收拾桌上的资料:“估计明天就有电话打进来。”
“接就是。”老夫子坐下,“能帮一个是一个。”
下午三点,手机响了。
第一通是陌生号码,女人声音:“我住西街三巷,有个孩子辍学半年了,你们能来看看吗?”
老夫子记下地址。
第二通是个老头:“我家楼下那户单亲妈妈,天天捡瓶子,孩子哮喘,你们上次说的那个项目,还能加人不?”
“能。”老夫子说,“把名字和住址发我。”
第三通是社区主任:“你们需要场地吗?居委会二楼空着,可以给你们当办公室。”
他一条条回复,一条条记在本子上。
傍晚,大番薯抱着一叠打印纸冲进来:“老大!报纸出来了!”
他把一份晚报摊在桌上,头版标题赫然写着:
《沉默的帮扶者》
配图是老夫子蹲着和小女孩说话的侧影,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两人中间。
文章里提到了“帮人说话”,提到了“签名刻字”,也提到了那句“他们不说伟大,却让伟大悄然发生”。
底下还有热线电话,是活动室的座机号。
“现在已经有八个电话了!”大番薯兴奋,“都说想加入,或者求助!”
老夫子没说话,走到墙边,拿起笔,在进度表第七个名字旁边,轻轻画了个圈。
秦先生站在门口:“接下来怎么办?”
“按顺序来。”老夫子说,“一个一个见,一个一个记。”
“可人多了,咱们忙不过来。”
“那就招人。”他说,“只要愿意听人说话的,都可以来。”
大番薯突然举手:“我可以当面试官吗?”
“你问啥?”
“就问他们会不会认真听别人讲话。”大番薯说,“要是打断我说话,直接淘汰。”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行,你负责初筛。”
第二天上午,社区活动室门口排了三个人。
一个退休老师,想帮忙整理档案;一个自由职业者,会做公众号;还有一个大学生,说愿意每周来做义工。
老夫子搬出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坐吧。”他说,“先说清楚,我们没钱发工资,也没奖状,干的都是琐事。”
“我们知道。”老师说,“但你们做的事,值得跟。”
老夫子点头,从包里拿出新买的笔记本,封面空白。
他翻开第一页,写下四个字:
家族基金会
下面列了三行字:
1. 每次走访必须记录
2. 每笔资金必须留证
3. 每个故事必须回应
写完,他合上本子,放在桌子正中间。
门外阳光正好,照在门槛上。
大番薯一脚跨进去,一脚跨出来,回头喊:
“下一个!进来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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