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瑶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物——那片他们曾经散步的白杨林，那个夏天长满芦苇的水塘，如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霜色。
她贪婪地看着，仿佛要将离开这大半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身体是疲惫的，心却被一种巨大的、安稳的喜悦填满，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她悄悄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顾辰翊。他专注地开着车，下颌线依旧绷得紧紧的，但眉宇间那股常年不化的冷峻，此刻却像是被阳光晒融的冰雪，柔和了许多。
她注意到他军装领口露出的衬衣是崭新的，头发也刚理过，鬓角修得整整齐齐。这些小细节，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孩子们……都好吗？”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一点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予安是不是又皮实了？予乐还那么不爱说话吗？”
顾辰翊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喉结却轻轻滚动了一下。“嗯。”他应了一声，顿了顿，才补充道，“予安能跑能跳，话多，吵得很。予乐……懂事，就是前几天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简单几句话，却在陆云瑶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能想象出儿子像小老虎一样撒欢的模样，也能感受到女儿那份安静的思念。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赶紧扭头看向窗外。
顾辰翊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迅速抹泪的动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什么也没说，只是稍稍放慢了车速。
车子终于驶入熟悉的营区，拐进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小巷。远远地，就看到自家小院门口，周红梅正一手一个，紧紧拉着不停往外探头的予安和予乐。旁边还站着笑眯眯的孙晴。
车刚停稳，陆云瑶还没等顾辰翊过来开门，就自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妈妈！”
予安像颗小炮弹，率先挣脱周红梅的手，尖叫着冲了过来，一头扎进陆云瑶怀里，巨大的冲力让她踉跄了一下。紧随其后的是予乐，她没有跑，而是快步走着，走到陆云瑶面前，仰起小脸，大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怯生生地、小声地喊了一句：“妈妈……”
这一声“妈妈”，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陆云瑶所有压抑的情感闸门。她蹲下身，将两个孩子紧紧、紧紧地搂在怀里，脸颊贴着予安热乎乎、脏兮兮的小脸，又低头亲吻予乐柔软带着奶香的头发，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哽咽得语无伦次：“哎！妈妈回来了！宝贝……妈妈的乖宝贝……想死妈妈了……”
予安在她怀里兴奋地扭来扭去，叽叽喳喳：“妈妈！我的大枪！爸爸给的！我打给你看！”
予乐则安静地依偎着，小手臂紧紧环住妈妈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她颈窝里，无声地流泪，身体微微发抖。
周红梅和孙晴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抹眼角。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周红梅嗓门依旧大，却带着浓浓的鼻音，“云瑶你可算回来了，看看这俩孩子想的！”
顾辰翊停好车，提着行李走过来，看着紧紧相拥的娘仨，脚步顿住了。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这一幕，嘴角缓缓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柔软的弧度。那是一种历经漫长等待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深沉无比的满足。
还是予安先发现了爸爸，兴奋地报告：“爸爸！妈妈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陆云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顾辰翊。阳光在他身后，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快进屋！外头冷！”孙晴赶紧招呼着。
顾辰翊这才走上前，一手轻松地抱起还在兴奋嚷嚷的予安，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拎起地上沉重的行李，对陆云瑶低声道：“先进屋。”
一家人簇拥着走进小院。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墙上贴着孩子们的画，窗台上晾着向日葵花盘，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却又似乎更加整洁、更加充满了生活气息。
屋里炉火烧得正旺，暖意扑面而来。桌子上摆着切好的苹果，还有一盘花生瓜子。显然是周红梅和孙晴提前准备好的。
“你们娘仨好好亲热亲热！我们先回去做饭，晚上给你们接风！”周红梅笑着，和孙晴使了个眼色，便识趣地拉着孙晴告辞了，把空间留给了这久别重逢的一家人。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陆云瑶抱着予乐坐在床边，予安像只小猴子一样挂在顾辰翊身上，迫不及待地展示他这段时间的“成就”：“妈妈你看！我会打结！爸爸教的！还有地图！我能找到咱们家！”
顾辰翊把予安放下来，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陆云瑶：“先喝点水，暖和暖和。”
陆云瑶接过杯子，水温透过杯壁传到掌心，一直暖到心里。她看着顾辰翊，看着一双儿女，看着这个她日夜思念的家，恍如隔世。
“家里……你收拾得真好。”她轻声说，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顾辰翊没接话，只是走到墙边，指着那张他用红笔画了连接线的地图，对眨巴着眼睛的予乐说：“予乐，告诉妈妈，妈妈是从哪里回来的？”
予乐看看地图，又看看妈妈，伸出小手指，准确地点在了那个代表A市的小圆点上，细声细气地说：“这里……妈妈，从这里，坐大车车，回来。”
陆云瑶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紧紧抱住女儿，亲了又亲：“对，乐乐真聪明！妈妈就是从那里回来的。”
予安不甘示弱，抢着说：“还有我！我知道！妈妈得了奖状！厉害！”
欢乐和泪水交织着重逢的喜悦。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久违的、完整的家的气息。炉火噼啪作响，水壶咕嘟地冒着热气，孩子们叽叽喳喳，男人沉稳的身影忙碌着……这一切，对陆云瑶来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交响乐，最温暖的归处。
她知道，假期有限，团聚短暂。但此刻，她只想沉浸在这失而复得的幸福里，好好抱抱她的孩子，好好看看她的丈夫，好好感受这个她拼尽全力也要回来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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