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迷雾森林遇迷路商队，夭夭想无视
龙夭夭的靴子踩在湿润的腐殖土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灰绿色的浓雾像有生命的活物，缠绕着她的脚踝，带着微凉的湿意，缓缓向上攀爬。空气里那股甜腻的、混合着植物腐烂与泥土发酵的气味，非但没让她感到不适，反而让她有种深吸一口的冲动。
森林里安静得过分，连风声都被浓雾吞噬了。扭曲的古树在雾中只剩下模糊的、张牙舞爪的轮廓，像一个个沉默的、心怀恶意的巨人，静静地注视着她这个唯一的闯入者。
这地方，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游乐园。
龙夭夭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好。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林间信步而行，那双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环境里亮得惊人，四下打量着，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她需要找一个完美的舞台中心，来上演她精心策划的“大破坏”序幕。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地势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林中空地，四周的树木长得格外扭曲，枝干交错，形成一个天然的环形剧场。而空地中央，雾气最为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缓缓翻滚，如同一个正在熬煮着什么的巨型坩埚。
就是这里了。
龙夭-夭满意地停下脚步。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水晶瓶。瓶中，漆黑如墨的液体安静地躺着，即便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也反射不出半点光泽，仿佛能吞噬一切。
这就是她的“灭世一号”，由腐魂花、断肠草、幽冥蝎毒以及一丝地行龙蜥的“龙煞之气”精心熬制而成。它不会杀死这片森林，只会让这里的“毒”变得更纯粹，更具侵略性。它会与瘴气完美融合，将这片森林的范围扩大十倍，百年不散，把这里变成一个连魔修都不敢踏足的真正死地。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美妙场景，龙夭夭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灿烂。
她拔开瓶塞，瓶口处，一缕肉眼可见的黑气袅袅升起，周围的雾气都仿佛畏惧般地向后退开。她举起瓶子，正准备将这瓶饱含了她邪恶智慧的杰作，倾倒进面前那翻滚的浓雾中。
就在这时。
“娘……我怕……你在哪儿啊……”
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孩童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不远处的浓雾中穿透而来。声音稚嫩，被雾气过滤得有些失真，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龙夭夭酝酿已久的美好心情。
她举着瓶子的动作，僵住了。
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谁？
谁敢在这种时候，破坏她搞破坏的雅兴？
龙夭夭的眉头不悦地蹙起。她侧耳倾听，四周又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瘴气引发的幻听。
她撇了撇嘴，幻觉而已。她重新举起瓶子。
“呜……娘……你醒醒……我好饿……”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还带上了委屈的抽噎声。这次绝不是幻觉。
龙夭夭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她极其不耐烦地将瓶塞重新盖上，把水晶瓶揣回怀里。这感觉糟透了，就像一首恢弘乐章在即将奏响最高潮的音符时，旁边突然有人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她决定无视。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鬼，死活与她何干。等她把毒雾扩散开，这声音自然就消失了。一了百了，清净。
她盘算着，转身打算换个地方。
可那哭声却像长了脚，黏在她身后，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惨，在死寂的森林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龙夭夭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哭声搅得她心神不宁，破坏了她欣赏自己杰作的绝佳心境。不行，在办正事之前，必须先把这个噪音源给处理掉。
她不是去救人，她只是去让一个吵闹的家伙闭嘴。
龙夭-夭在心里对自己强调了一遍，这才循着声音，不情不愿地朝浓雾深处走去。
林中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盘结的树根像潜伏在地面的毒蛇，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脚下的泥土湿滑黏腻，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
她拨开一丛比人还高的、叶片边缘长着细密倒刺的蕨类植物，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几辆样式古朴的货运马车翻倒在地，拉车的健壮骡马口吐白沫，瘫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起伏。车轮边，货箱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商队服饰，大部分是身强力壮的护卫，此刻却都双目紧闭，面色灰败，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瘴气之毒，昏迷不醒。
空气中，除了瘴气的甜腻，还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几具护卫的尸体上，有着利器造成的伤口，看样子在被瘴气放倒之前，他们还经历了一场战斗。
一个商队。一个迷路、中毒、还被抢劫了的倒霉商队。
龙夭夭的目光在那些昏迷的人身上扫过，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类似鉴赏家看到拙劣仿作时的嫌弃。
就这？
连这点天然的瘴气都扛不住，真是废物。
她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无趣。这些人就算她不管，也活不过今天。这片森林的瘴气会慢慢侵蚀他们的神魂，让他们在昏睡中无声无息地死去。这倒是省了她的事，连目击者都没有了。
她找到了那个噪音源。
在一个翻倒的货箱旁，一个穿着厚实棉袄、梳着两个小揪揪的男孩，正趴在一个昏迷不醒的妇人身上，一边摇晃着妇人的手臂，一边小声地哭泣。
他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小脸冻得通红，沾满了灰尘和泪痕，看起来像只没人要的流浪小猫。
龙夭-夭的计划很简单：转身，离开，找个远点的地方，完成她未竟的伟大事业。
她对拯救弱小没有任何兴趣，对扮演英雄更是深恶痛绝。这些人死在这里，是他们自己运气不好。
她心安理得地转过身，迈开脚步。
就在这时，那男孩似乎听到了动静，他停止了哭泣，抬起头，一双黑葡萄似的、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穿过薄雾，直直地望向了她。
龙夭夭的脚步顿住了。
那孩子的眼神里，没有成年人会有的恐惧、警惕或审视，只有一片纯粹的、看到救命稻草般的茫然与希冀。
他看到龙夭夭一身黑衣，在这灰绿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晰，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纤细的身形，让他本能地觉得没有那些倒在地上的粗壮护卫那么可怕。
男孩愣愣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他母亲身边爬了起来，小小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朝她跑过来。
龙夭夭皱起了眉。
干什么？离我远点。
她在心里默念，脚下却像是被什么钉住了一样，没有动弹。
男孩跑到她面前，因为跑得太急，脚下被一截树根绊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她的脚边。
他没有哭，只是用脏兮兮的小手撑着地，自己爬了起来。然后，他伸出那只同样沾满了泥土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抓住了龙夭-夭黑色的裙摆。
布料上传来的那一点点温热和轻微的拉扯感，让龙夭夭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厌恶这种触碰。
一种陌生的、不属于她的、带着凡人尘土气息的触碰。
她低下头，对上了那双仰望着她的、清澈见底的眼睛。
“仙女姐姐……”男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怯生生的，却又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勇气，“求求你，救救我娘……”
仙女姐姐？
龙夭夭差点气笑了。她这身打扮，这浑身上下快要溢出来的魔气，哪里跟仙女沾边了？这小鬼眼睛是瞎了吗？
她想把裙摆抽回来，想一脚把这个碍事的小东西踹开。
可是，那孩子抓得很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的小手很暖，透过薄薄的裙衫，那股暖意固执地、蛮不讲理地渗了进来。
“她只是睡着了。”男孩见她不说话，又急急地补充道，“她平时睡着了，我一叫就醒的……可是今天，我叫了好久好久，她都不理我……”
男孩说着，眼眶又红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砸在他抓着她裙摆的手背上。
湿漉漉的，热乎乎的。
龙夭-夭看着自己怀里那瓶能让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的“灭世一号”，又看了看脚边这个只会哭鼻子的小鬼，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暴躁情绪，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她到底是来灭世的，还是来给人当保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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