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眼中的震动久久未能平息。
那副通过精神力构建的模糊图像，虽然细节不清，但其中透出的那股冰冷、死寂、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压，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噩梦。
“星纹王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干涩。
这个词汇，是第九局付出了惨痛代价，才从某些支离破碎的情报中拼凑出来的最高机密之一，代表着天启议会最深层的恐怖。
而现在，陆玄不仅知道它的存在，甚至能描摹出它的形态。
这意味着，陆玄所掌握的情报层级，远超他的想象。
他缓缓靠回椅背，原本审视的目光彻底转变为一种近乎平等的凝重。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杯未动的茶，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将两人的身影氤氲得有些不真切。
许久，磐石才重新开口，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清晰和有力。
“你提供的这个情报，价值无可估量。”
他看着陆玄，眼神锐利如刀，似乎要将这个年轻人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说吧，你的条件。”
陆玄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客套，平静地伸出了第一根手指，姿态从容，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一，我需要第九局丙级资料库的完全访问权限。”
“我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这个条件在磐石的预料之中，却又比预想的更加直接。
他略作思索，便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犹豫。
“可以。”
磐石沉声应允，同时解释道：“丙级资料库，涵盖了目前所有已公开的特性理论研究、有明确档案的变异生物图鉴，以及国内各大官方、半官方和民间特性势力的基本分布情况。”
“这些对你和你的‘熔炉’组织了解全局，很有用处。”
他话锋一转，补充了一句。
“但是，甲级和乙级资料库涉及国家核心机密、规则武器的底层逻辑以及天启议会的深度分析，暂时不能对你开放。”
这是底线，也是一种保护。
陆玄对此并不意外，能拿到丙级权限，已经达到了他的初步预期。
他缓缓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需要在燕京有一个合法的、不受打扰的基地。”
陆玄的目光平静地迎着磐石的视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熔炉’要发展，不能总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
这个条件，让磐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有点难度。”
他坦言道，“燕京寸土寸金，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心脏地带，任何一个不受控的超凡势力据点，都会引起极大的震动和警惕。”
磐...石的话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明显。
激进派绝不会同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一个他们眼中的“不安定因素”。
“西郊7号废弃生物研究所。”
就在磐石以为陆玄会退而求其次的时候，陆玄却直接说出了一个精准的地名。
这个名字一出口，磐石的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陆玄继续说道：“那里曾经也是第九局的外围科研设施之一，后来因为一次事故而彻底废弃。把它交给我。”
磐石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他惊讶的不是陆玄知道这个地方，而是陆玄对第九局的内部信息，似乎了如指掌。
这让他对陆玄以及他背后的情报来源，产生了更深的忌惮。
他沉默地权衡着利弊。
那个研究所位置偏僻，本身也因为当年的事故被列为高危封存区，早已无人问津。
将其交给陆玄，既能解决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又能将“熔炉”的活动范围固定在一个可控的区域内。
这笔交易，划算。
“好。”
磐石沉吟片刻，再次点头，“我可以动用我的权限，特批将那片区域划拨给你们使用。”
“但你们的所有活动，都不能影响到普通民众的正常生活。这是铁律。”
“当然。”陆玄点头。
紧接着，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这也是他此行最核心的目的。
“第三，我的人，以及未来‘熔炉’的核心成员，需要获得基本的人身自由和安全保障。”
陆玄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磐石的心头。
“我不想我们的人走在燕京的街上，随时会被你们的人‘请’去喝茶，或者进行所谓的‘灵魂频谱采样’。”
这句话，直接将刚才铁面的下马威摆在了台面上。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这个条件，最为关键，也最为敏感。
它触及了第九局作为国家暴力机关的根本职能——管制。
给予一个民间组织成员不受监控和随意盘查的特权，这在第九局的历史上，前所未有。
磐石彻底沉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办公室里只剩下茶水蒸腾的微弱声响，以及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考验着双方的耐心和底线。
陆玄安静地等待着，他知道，磐石需要时间去说服自己，也需要时间去思考如何平衡内部的激进派势力。
终于，磐石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核心成员的名单，需要向我个人报备。”
“我会以第九局的名义，给他们签发‘特聘顾问’的身份作为掩护。”
“只要你们不叛国，不滥杀无辜，不触碰华夏的法律底线，我可以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保你们平安。”
这番话，字字千钧。
它代表着磐石以个人职权和政治前途，为“熔炉”做出了一次巨大的担保。
“成交。”
陆玄干净利落地回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知道，这已经是磐石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听到这两个字，磐石一直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弛了下来，他似乎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和一把闪烁着微光的电子钥匙，用手指轻轻推了过来。
“这是7号研究所的原始图纸、资产清单和最高权限的电子钥匙。”
“至于资料库的临时端口和密钥，一个小时后，会加密发送到你之前登记的通讯器上。”
陆玄伸手接过东西，那冰冷的金属钥匙在他温热的掌心中，显得格外有分量。
他站起身。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磐石也站了起来，绕过书桌，主动向陆玄伸出了手。
两只手在空中紧紧握在了一起。
这一次握手，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暗中角力，只有达成共识后的沉静。
它标志着“熔炉”组织，这个从海城废墟中崛起的地下势力，终于获得了与这个国家最高超凡机构，进行有限度平等对话的资格。
陆玄转身离开，步伐沉稳而坚定。
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
燕京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落子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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