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表面风平浪静。
姜小帅的诊所依旧挂着“设备检修”的牌子，他本人则被郭城宇半强制性地留在家里“休息”。起初姜小帅还有些不习惯这种无所事事，但看着郭城宇眼底未散的青黑和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他便也安下心来，翻翻医学期刊，逗逗元宝和板栗，或者干脆拉着郭城宇一起看部无聊的喜剧电影。
郭城宇虽然人在家里，心却有一大半系在外面。他时不时就要查看手机，和猛子、池骋保持着密切沟通，关注着“暗棋”那边的进展和官方调查的动向。
“暗棋”按照康健科技的要求，开始了“数据抽样”工作。他谨慎地操作着，将池骋这边准备好的、经过脱敏和特殊处理的虚假病人数据，混杂在少量真实的、无关紧要的公开信息里，通过那个带有标记的加密协议传输了出去。同时，那个隐藏极深的追踪程序和逻辑炸弹，也如同微小的孢子，附着在数据流中，悄无声息地飘向了未知的目的地。
整个过程波澜不惊，康健科技那边负责对接的人似乎对技术细节并不精通，只是催促着进度，对于“暗棋”提交的数据样本和调试日志，也只是草草看过，便表示了认可。
“对方似乎更关注数据量是否达标，以及传输通道是否稳定，”“暗棋”传回消息，“对数据本身的真实性和逻辑性，核查得非常宽松。”
这种反常的态度，更加印证了池骋的猜测——对方要的不是精准的医疗数据，而是在进行某种范围性的筛查，或者，他们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数据本身，而是这个“数据获取”的行为和渠道。
池骋将这一情况同步给了郭城宇。两个男人在电话两端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郭城宇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或者说，他们想通过这个行为，达到什么目的？总不会真是钱多烧的，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玩吧？”
“不会。”池骋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冷静依旧，“一定有我们还没发现的逻辑。让‘暗棋’继续，注意观察他们接收数据后的反应，以及是否有其他异常指令。”
官方那边的调查也在低调进行。凭借池骋和郭城宇提供的初步证据，经侦和网安部门已经对康健科技及其背后的资金流向立案侦查，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暂时没有采取强制措施，而是进行着更深入的外围调查和证据固定。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法律和技术的双重层面，缓缓合拢。
吴所畏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他能感觉到笼罩在池骋和郭城宇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低气压。他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但他选择信任，并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支持。
这天晚上，他提前下班，去超市买了池骋喜欢吃的几样食材，回到家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他厨艺依旧算不上多好，但胜在态度认真，照着菜谱一步一动，倒也弄得像模像样。
池骋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看到暖黄灯光下那个围着卡通围裙、正手忙脚乱尝汤咸淡的身影，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
他放下公文包，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吴所畏的腰。
吴所畏吓了一跳，汤勺差点掉进锅里，回头看到是他，松了口气，嗔怪道：“吓死我了！回来怎么没声音的？”
“做了什么？”池骋没回答，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锅里翻滚的菌菇汤。
“菌菇老鸭汤，清蒸鲈鱼，还有蒜蓉西兰花。”吴所畏报着菜名，语气带着点小得意，“都是按你口味做的，清淡。”
池骋“嗯”了一声，手臂收紧，在他颈侧蹭了蹭。这个带着点依赖意味的小动作，让吴所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放下汤勺，转过身，搂住池骋的脖子，仰头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眉眼，小声问：“很累啊？”
池骋低头，抵着他的额头，闭了闭眼：“还好。”
“事情……顺利吗？”吴所畏试探着问。
“快了。”池骋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盛满担忧和关心的眼眸，心里某个角落塌陷下去，变得异常柔软。他不想多说那些阴暗算计，只是低头，吻了吻吴所畏的唇，声音低沉，“别担心，大宝。”
这个吻带着安抚的意味，轻柔而绵长。直到厨房传来“噗噗”的溢锅声，两人才猛地分开。
吴所畏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关火，脸颊绯红，不知是羞的还是被热气熏的。池骋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晚餐的气氛温馨而宁静。吴所畏不断给池骋夹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吃，仿佛能从他进食的速度和表情里判断出自己手艺的进步程度。
池骋很给面子，每样菜都吃了不少，最后在吴所畏期待的目光下，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汤不错，鱼火候刚好，西兰花咸了点。”
吴所畏自动过滤了最后一句，只听到前面的夸奖，立刻笑逐颜开：“那我下次再改进！”
看着他的笑容，池骋觉得，外面那些纷扰算计，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与此同时，郭城宇和姜小帅的公寓里，则是另一种氛围。
郭城宇接完一个电话，脸色比刚才更沉了几分。他走到沙发边，在姜小帅身边坐下，沉默地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着。
“怎么了？”姜小帅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他。他能感觉到郭城宇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郭城宇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声音有些沙哑：“刚得到消息，官方那边在调查康健科技的时候，顺藤摸瓜，查到他们近期接触过的几家小诊所和社区医院里，不止我们一家出现过类似的‘意外’，有的是设备莫名故障，有的是网络遭到不明攻击，还有一家甚至发生了小小的火灾，烧毁了一些纸质病历。”
姜小帅接过橘子的手顿住了，瞳孔微缩：“他们……这是广撒网？”
“嗯。”郭城宇眼神冰冷，“我们不是特例。奥丁这帮杂碎，是在用这种手段，测试哪些地方容易突破，或者，在寻找某个他们需要的、可能存在于某家小医疗机构里的特定信息或物品。”
这个认知让姜小帅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他个人，而是一个模糊的、可能存在于任何类似场所的“东西”，那这种无差别的、带着破坏性质的试探，就更加令人不安和愤怒。
“疯子……”姜小帅低声说。
郭城宇伸手，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不管他们找什么，都别想得逞。”
他语气里的狠绝和坚定，驱散了姜小帅心头那点寒意。他靠在郭城宇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郭城宇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池骋发来的加密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鱼已尝饵，反应异常。追踪程序激活，指向境外多个跳转节点，最终目标服务器位置……疑似与“深蓝分析”核心数据库重叠。】
郭城宇看着这条信息，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对方果然上钩了，而且直接联系到了最终的幕后黑手！
他立刻回复：【收网？】
池骋的回复很快传来：【再等等，等数据流稳定，固定所有证据链。同时，让“暗棋”准备撤离。】
收网的时刻，终于要到了。郭城宇握紧了手机，感受到怀里姜小帅平稳的呼吸，心中涌起一股决绝的斗志。
为了守护这份平静，他不介意让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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