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映着满地狼藉。
木念站在原地,目光从那个袖口绣着云雾山峰图案的黑衣人尸体上移开,冷冷扫过整个营地。
流民们挤作一团,惊魂未定。
禁军士兵们正在清理现场,救治伤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火药味。
龙溟走到她身边。
“伤亡如何?”他问正在清点的禁军统领。
统领抱拳,声音沉重:“将军,我们的人折了三个,重伤五个,轻伤十余。流民……死了七个,伤了不少。”
龙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寒。“知道了。妥善安置死者,全力救治伤者。”
“是!”
木念没说话,走到一个被吓坏、正低声啜泣的妇人面前,蹲下身,检查她怀里发烧的孩子。
她动作熟练地取出银针,在孩子几个穴位上快速刺下,又喂了半颗药丸。孩子的哭声渐渐停止,呼吸变得平稳。
妇人连连磕头:“谢谢木小姐!谢谢……”
木念站起身,没看那妇人,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都看到了?”
营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木念。
木念环视一周,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出声:“这就是外面的世道。想活,就得守规矩。”
她顿了顿,继续道,语气平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一,令行禁止。我的话,就是铁律。”
“第二,各司其职。能干活的下力气,懂医术的帮忙救治,会手艺的站出来。不养闲人。”
“第三,有功赏,有过罚。今日守夜示警者,赏。临阵退缩、制造混乱者,罚三日口粮,去清理尸体和污秽。”
木念目光扫过几个刚才吓得乱跑、推搡他人的人。
那几个被木念目光扫到的人立刻低下头,不敢吭声。
一个穿着绸布衣服、看起来以前家境不错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小声嘀咕:“我们也是遭了难才……何必如此严苛……”
木念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刚刚被木念救下孩子的老妇人啐了一口,出声:
“呸!刚才要不是木小姐的药和那些会炸的玩意儿,咱们早跟地上那些人一样了。严苛?没木小姐,你命都没了,还摆你老爷的谱儿?”
那中年男人脸色一阵青白,讪讪地缩了回去。
禁军统领适时上前一步,声如洪钟:“木小姐的话都听清楚了?想留下的,就得守这江北桃源的规矩。不想守的,现在就可以走,绝不强留。”
流民们互相看了看,最终都默默低下头,无人离开。
经历过生死,他们比谁都清楚,眼下只有跟着这个冷面真有本事的女子,才有一线生机。
龙溟看着木念三言两语稳定局面,立下规矩,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开口道:“统领,安排人手,加强警戒,轮班休息。天亮立刻出发。”
“是,将军!”
天色微明,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明显不同。多了几分肃穆和秩序。
木念和龙溟走在队伍中间。
龙溟压低声音:“昨晚那些黑衣人,是影阁的死士。他们来得太快了。”
木念目视前方道:“嗯。是令牌,还是内奸引来的?”
龙溟眉头紧锁,出声:“令牌我检查过,除了材质特殊,并无追踪标记。内奸……”
他目光扫过前方逶迤的队伍,“流民成分复杂,禁军中也可能被渗透。影阁手段诡秘,安插的眼线恐怕极难察觉。”
“眼线不一定知道自己为谁效力。”木念语气平淡,“可能只是被利用不自知。”
龙溟一怔,若有所思。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几个流民围在一起争吵。
“怎么回事?”木念走过去。
一个瘦高个流民指着地上一个破包袱,气愤道:“木小姐,他偷藏干粮!昨晚分发的时候明明每人一份,他包袱里多出好几块。”
被指认的是个矮胖男人,脸涨得通红,出声:“你胡说,这是我省下来的。”
“省下来的?你昨晚吃得比谁都多!我看你就是偷的。”
木念没看那矮胖男人,直接问负责分发食物的一个禁军小队长:“昨晚分发记录有吗?”
小队长连忙掏出一块木牍,出声:“有,按人头分的,每人两块粗面饼。”
木念拿起那几块多出来的饼,看了看,又闻了闻。“这不是昨晚分的饼。昨晚的饼掺了麸皮,颜色发黑。这个更细,颜色也白些。”
她看向矮胖男人道:“哪来的?”
矮胖男人冷汗直流,支支吾吾。
旁边一个妇人道:“我想起来了。昨天下午休息时,他离开过队伍一会儿,说是去解手,去了好久。”
木念盯着矮胖男人道:“最后一次机会。谁给你的?说了,按偷藏食物论处,罚劳役。不说按通敌论处,死。”
那个“死”字像刀一样刺入矮胖男人心口。
他腿一软瘫在地上,嚎哭起来:
“我说!是一个脸上有疤男人给我。他说……只要我偶尔在队伍里说江北桃源也没那么好,路上有更好去处……就再给我一些粮食,不知道他是谁啊!我真的不知道。”
龙溟出声:“脸上有疤?什么样子的疤?”
“就……就从左边眉毛划到嘴角,很吓人……”
龙溟和木念对视一眼。这个人,不在他们目前的队伍里。
木念对禁军统领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到了地方,罚他负责最脏、累的清理工作,期限三个月。”
“是!”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木念对龙溟道:“看来眼线不止一个,手段更隐蔽。”
龙溟点头:“用利益诱惑普通人散播动摇人心的话,比安插死士更难防备。”
木念看向前方隐约可见山峦轮廓,出声:“老鸦滩快到了。那里,会是我们的根基。在这些蛀虫把根基啃塌之前,必须把他们揪出来。”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抵达老鸦滩。
这是一片临河的滩涂地,背靠陡峭山崖,地势易守难攻。虽荒芜,但面积广阔,水源充足。
流民们看到这片未来的安身之所,脸上终于露出了期盼。
木念和龙溟站在一处高地上,俯瞰整个滩涂。
龙溟指着地形道:“依山傍水,可垦荒、渔猎。山口狭窄,用你那种‘水泥’筑墙,堪称天险。”
木念“嗯”了一声,心中已在规划哪里建居住区、建仓库和引水灌溉。
禁军统领过来汇报:
“将军,木小姐,初步清点,现有流民四百三十二人,能充作劳力的青壮约两百人。加上我们原有近百兵士,人手勉强够初期筑墙垦荒。”
木念道:“不够。沿途还有零散流民,放出消息,江北桃源收容流民,以工换食,守规矩者皆可入。”
统领有些犹豫:“木小姐,人多了,怕不好管理,也容易再混进眼线。”
木念看向远处正在安顿的人群,声音不高,带着绝对自信:
“规矩立、眼睛亮起来。只要利益足够大,规矩严,大多数人会自发维护这片桃源。至于眼线,正好借他们嘴,告诉外面的人,这里有什么。”
龙溟看着木念侧脸道:“你需要一个名头。夫人不足以震慑越来越复杂的局面。”
木念转头看他。
龙溟目光深沉,出声:“这片桃源是你所创,规矩由你立。你当为这里的主事者。”
木念还没回答,之前那个被木念救下孩子的妇人,拉着孩子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声道:
“多谢木姑娘救命之恩,以后我们娘俩就跟定您了。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周围几个流民也纷纷附和:“对,听木姑娘的。”
“木姑娘是咱们的活菩萨。”
木念看着眼前这些饱经苦难、此刻眼神热切望着她的人们,沉默片刻,对龙溟道:
“名头不重要。能把这里建成真正的桃源,让这些人活下去,活得像个人,才是根本。”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河边取水的禁军士兵急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块沾满泥泞东西。
“将军、夫人,在河边浅滩发现这个。”
那东西被水冲洗过,露出原本模样——是一块半掌大小的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着繁复缠枝莲纹,中间镶嵌着一小块非金、木和刻着云雾山峰图案黑色材质。
那图案,与影阁令牌背面的图案,一般无二。
木念和龙溟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玉佩?不是令牌。
它属于谁?为何会遗落在老鸦滩的河边?
是影阁的人已先一步抵达这里,还是……这玉佩的主人,本就与他们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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