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寝宫内，灯火通明。
驱散了所有内侍宫女，偌大的殿宇只剩下嬴政和燕丹两人。
燕丹对这里熟得跟自己家一样，完全不用嬴政招呼，自顾自地脱了外袍和靴子，动作熟练地爬上那张宽大得能睡下好几个人的王榻，打了个哈欠，滚到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扯过柔软的锦被盖好。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嬴政看着他这副反客为主的自然模样，原本还绷着的小脸，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他也默默脱去外衣，吹熄了大部分烛火，只留远处一盏昏暗的宫灯，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外侧。
黑暗中，两人并排躺着，一时无话，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中交织。
过了一会儿，燕丹感觉身边的被褥动了动，一个温热的身体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气息，小心翼翼地挨了过来。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拱进了他的颈窝，像只寻求安抚的小兽，还下意识地蹭了蹭他身上相对柔软的中衣布料。
燕丹：“……”
得，又来了。
这小祖宗每次闹完别扭，睡觉时就格外黏人。
果然，怀里传来嬴政闷闷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命令：“你以后…离那个墨笙远点儿。”
燕丹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绕不过这个话题。
他伸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嬴政的后背，语气带着哄劝，却也透着认真：“大王，这可不行。墨笙和她带来的墨家弟子，是臣费尽心思才请来的宝贝疙瘩，未来我大秦强盛的基石。”
“远离他们，那些强国利民的新东西，谁来做？”
嬴政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带着质疑：“他们……真有那么厉害？能做什么？”
一听这话，燕丹的“科技推销员”之魂立刻熊熊燃烧！机会来了！
他侧过身，面向嬴政，声音里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蛊惑力：“大王，您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给战马也披上坚固的铁甲，让骑士穿上刀枪难入的全铁盔甲，手持削铁如泥的百炼钢刀……”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这样的骑兵，冲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敌人的弓箭射在身上，如同挠痒痒；敌人的长戈砍来，只能溅起火星！”
“他们不需要复杂的战术，不需要花哨的技巧，只需要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对着敌阵，直接碾压过去！”
“轰隆隆——！”燕丹模拟着万马奔腾的声音，“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势不可挡！什么赵国边骑，什么魏国武卒，在绝对的防御和力量面前，统统都是土鸡瓦狗！这就叫——重骑兵！”
嬴政的眼睛，随着燕丹的描述，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样一支无敌的铁骑，在战场上摧枯拉朽的场景！
那种纯粹的力量美感，那种蛮横霸道的碾压感，与他内心深处渴望的强大与征服欲，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好像……有点爽？”嬴政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跳都有些加速。
燕丹观察着他的反应，趁热打铁，继续描绘更宏大的蓝图：“这还只是开始！等我们的钢铁产量上来了，还可以打造更多的铁甲，武装更多的士兵！”
“成千上万的铁甲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统一的步伐，如同钢铁的洪流，滚滚向前！那场面，才是真正的…横扫六合，席卷八荒！”
“钢铁……洪流……”嬴政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渴望的光芒。
这确实是他从未设想过的战争方式，简单，粗暴，却充满了极致的力量感！
然而，兴奋归兴奋，一想到燕丹要和那个叫墨笙的女子朝夕相处，一起研究、制作这些厉害的东西，嬴政心里那点不痛快又冒了出来，像根小刺，扎得他难受。
他沉默了一会儿，内心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一方面，燕丹描绘的蓝图太诱人了，他渴望秦国拥有那样的力量；另一方面，他又极其排斥燕丹身边出现那个“碍眼”的女人。
终于，在经过一番艰难的纠结后，嬴政抬起头，直视着燕丹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用一种近乎赌气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口吻，提出了他的“最终解决方案”：
“好！寡人准你教导墨笙他们，研制这些军国利器！”
燕丹心中一喜，正要道谢，却听嬴政话锋一转：
“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燕丹好奇。
嬴政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从今往后，你搬回王宫来住！除非必要公务，晚上必须回宫！不准再留宿安秦君府！更不准……和那个墨笙靠得太近！”
“啊？”燕丹愣住了，没想到嬴政会提出这么个条件。
这意思是……要他长期“陪睡”？
嬴政见他不语，以为他不愿意，语气顿时带上了几分委屈和执拗：“怎么？你不愿意？难道在王宫住，还比不上你的安秦君府舒服？还是说……你舍不得那个墨笙？”
眼看小祖宗又要炸毛，燕丹赶紧顺毛捋：“愿意！愿意！大王有命，臣岂敢不从？王宫当然比臣那破府邸舒服多了！臣巴不得天天住在这里呢！”
他这话倒不全是敷衍。
住在王宫，意味着有更多机会和嬴政“贴贴”，积分肯定涨得快！
为了科技大业，牺牲一点点个人空间算什么？
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见燕丹答应得如此爽快，嬴政心里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甚至隐隐有些开心。
他重新把头埋进燕丹的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达成了协议。
黑暗中，燕丹感受着身边少年君王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放松下来的身体，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他心想，“用这种方式来确保自己‘最重要’的地位。不过，这样也好。”
他轻轻揽住嬴政的肩膀，低声道：“大王放心，臣心里有数。墨笙他们，是工具……是助力，但大王，永远是臣最重要的人。”
这话半真半假，却精准地抚平了嬴政心中最后一丝褶皱。
嬴政没有回答，只是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个浅浅的、满足的弧度。
用王宫的住宿权，换一个“眼不见为净”和燕丹的承诺，在年轻的秦王看来，这已经是自己最大的让步和胜利了。
而燕丹，则开始美滋滋地盘算着，以后每晚都能“合法”蹭积分的美好未来。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寝殿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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