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可能残留的视线。
赵姬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看向燕丹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丹公子，方才……真是多亏你了。若不是你……”
她不敢想下去，若是那些侍卫真的动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燕丹摆摆手，刚想说句“应该的”，目光却瞥见站在一旁的嬴政。
小家伙依旧安静着，但那双黑眸却亮得惊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翻涌着强烈的好奇、探究和一种渴望理解的光芒。
燕丹心中一动！
机会！绝佳的教学时机！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资深讲师”的派头，虽然配上十岁的脸有点滑稽。
伸手拉着嬴政坐到榻边：“阿政，你刚才都看到了吧？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几句话就把他们吓跑了？”
嬴政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求知欲几乎要溢出来。
赵姬见状，知道这孩子怕是又有“高论”要发表，便默默走到一边，整理着并不需要整理的东西，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其实啊，这没什么神奇的。”燕丹开始他的“课后复盘”，“这用的不是什么仙法，而是一种叫做‘势’的东西。”
“势？”嬴政微微偏头，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字眼。
“对，势！”燕丹尽量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就像水从高处往低处流，挡都挡不住，这叫水势；就像大石头从山坡上滚下来，力量很大，这叫山势。我们今天借的，是‘国势’。”
他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分析：“秦国强，赵国怕秦国，这是秦国的势。燕国虽然弱一点，但突然说要跟强的秦国联合，赵国就会害怕，这就是我们借来的‘合盟之势’。”
“赵胥他们怕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他们怕的是‘如果打了我们，可能会引来秦燕两国报复’的这个‘可能性’。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就是把这个‘可能性’放大，让他们自己吓自己。”
燕丹说得口干舌燥，眼睛却越来越亮：“所以你看，有时候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自己拳头有多硬。借别人的力气，用别人的名头，吓唬住敌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是本事！而且往往是更省力、更聪明的本事！”
他总结道：“这就叫，善假于物也，善借于势也！”
嬴政听得极其入神，黑眸中光芒闪烁，小脑袋瓜显然在飞速运转，消化着这全新的、颠覆性的概念。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鞠武教他的多是具体的知识或道德准则，而燕丹此刻所说的，却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关于如何运用力量和规则的思维方法！
原来，除了直接对抗，还可以这样？用语言，用计谋，用虚无缥缈的“势”，就能逼退强敌？
这简直……妙不可言！
他看着燕丹，眼神里的崇拜几乎要化为实质。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向核心能源体（嬴政）传授高级策略思维“借势”，极大开拓其认知视野，激发其深层思考与领悟。奖励积分：+40！当前积分：149点！】
系统丰厚的奖励提示音让燕丹心里乐开了花！果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政哥知识赚积分，教政哥思维赚大积分！
时间就在这“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且学得飞快”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夏末的燥热渐渐被初秋的微凉取代，院子里的老树开始零星地掉落黄叶。
没了鞠武打理日常，许多事情就需要燕丹自己操心。
这日，听说负责管理质子的赵国小吏开始发放过冬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燕丹便主动提出跟赵姬一同前去领取。
赵姬有些犹豫，以往这些事多是鞠武去应付，那些赵吏的脸色和克扣刁难，她实在不愿让两个孩子多面对。
但燕丹却很坚持。
他需要亲眼去看看，自己那番“狐假虎威”和鞠武回燕国“造势”，到底起到了几分效果。
领取物资的地方在一处略显破旧的官邸外。
排队的多是些落魄的外邦人或小吏，气氛压抑。轮到他们时，那名原本应该趾高气昂、习惯性克扣刁难的赵国小吏，抬头看到是燕丹和赵姬，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旁边几个同样排队、或是看热闹的赵人，也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瞥向燕丹，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忌惮，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小吏原本准备划掉三成份额的手顿住了，他偷偷打量了一下燕丹——这孩子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清亮得很，正静静地看着他。
小吏心里一咯噔，猛地想起近来邯郸城内隐隐流传的关于“燕使活跃”、“秦燕或有密约”的风声，又想起前些时日赵胥等贵族子弟在这小煞星手里吃了亏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传闻……
他咽了口唾沫，原本准备刻薄几句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极其勉强僵硬的笑容，手下动作飞快，不仅没有克扣，反而像是生怕给少了似的，将足额甚至略微多了一点的粟米和几匹看起来还算厚实的粗布点给了他们。
“姬……姬丹公子，赵夫人，这是您二位的份例，请、请点收。”小吏的声音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谄媚。
整个过程中，没有预想中的刁难，没有故意的拖延，更没有侮辱性的言语。
赵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怔怔地接过那沉甸甸的粮袋和布匹，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以往来领取份例，哪次不是受尽白眼，被百般克扣？
何时有过这般……顺利？甚至可称得上是“客气”的待遇？
她下意识地看向燕丹。
燕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礼貌性，甚至有点冷淡地对那小吏点了点头，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他主动帮赵姬拿起一部分东西，语气平静：“赵姨，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赵姬抱着怀里足额的过冬物资，看着走在前方身形尚且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的燕丹，心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她隐约感觉到，这巨大的变化，恐怕都与身边这个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变得让人看不透的燕国太子有关。
而燕丹，感受着身后赵姬那复杂的目光，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看来，这“势”，借得相当成功。
这个冬天，或许能好过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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