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洛阳城内，一股与江南水乡截然不同的雄浑气息扑面而来。街道宽阔，坊墙高耸，虽历经岁月，依旧能窥见昔日帝都的恢弘气象。商铺林立，人流如织，胡商、僧侣、士子、百姓穿梭其间，三教九流，汇聚一堂，显得嘈杂而富有生机。
然而，花辞树四人无暇欣赏这帝都风貌。方才码头的惊险犹在眼前，他们急需一处安全的落脚点。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阿吉压低声音问道，机警地观察着四周。码头上那刘香主看似帮他们解了围，但其意图不明，是友是敌尚难分辨。
花辞树沉吟片刻，道：“先找一处不起眼的客栈落脚，避开主要街市。我们需要时间弄清楚洛阳城的情况，尤其是‘龙门石髓’和那‘净土宗’的线索。”他看向林素心，“林娘子，古卷的研究不能停，或许到了龙门附近，能有所启发。”
林素心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怀中的古卷抱得更紧了些。
四人专挑僻静的街巷行走，绕过热闹的市集，最终在城南一处名为“修善坊”的普通里坊内，找到了一家名为“悦来”的小客栈。客栈门面不大，设施简陋，但胜在清净，住客多是些行脚商贩，不易引人注目。
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安顿下来后，花辞树便让阿吉出去打探消息，重点是龙门一带的传闻，以及码头漕帮和那个刘香主的信息。冷月则在客栈周围暗中巡视，确认有无眼线跟踪。
花辞树与林素心在房内，再次展开了那本“璇玑古卷”。皮质书页触手冰凉，上面的异域文字在洛阳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诡秘。
“林娘子，可有新发现？”花辞树问道。
林素心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扭曲的符号，秀眉紧蹙：“公子，我反复比对，这些文字确实与已知的任何文字体系都不同。但其排列方式，隐隐暗合周天星辰方位。尤其是这几处反复出现的、形如漩涡的符号，”她指着书页角落几个类似的图案，“我感觉……它们并非文字，而更像是某种……标记，或者说是能量汇聚的节点示意。结合云老先生提到的‘龙门石髓’，我怀疑，这古卷并非单纯记载文字，更像是一幅……需要特定条件或地点才能解读的星图或者说……机关图！”
“机关图？”花辞树心中一动，拿起古卷，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仔细观察书脊处那枚黑色怪石。只见光线透过石头，内部那些星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竟隐隐与书页上那几个漩涡符号的位置有所呼应！“难道……这石头是钥匙？需要在特定地点，借助某种能量（石髓）才能激活古卷，显现真正的信息？”
这个推测让两人都感到一阵兴奋。若真如此，找到“龙门石髓”就成为了解读古卷的关键！
就在这时，阿吉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公子，打听到了些事情！”
“慢慢说。”花辞树示意他坐下。
阿吉喘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去了码头和附近茶肆打听。那个刘香主，名叫刘莽，是漕帮在洛阳东码头的香主之一，为人颇讲义气，但脾气火爆，在帮中地位不低。奇怪的是，我问了几个人，都说刘香主平时虽然也追债，但很少像今天这样亲自带人冲到码头税吏眼皮底下抓人，而且时机还那么巧……”
花辞树与林素心对视一眼，都明白这绝非巧合。
阿吉继续道：“关于龙门石窟，那边现在确实不太平！听说最近几个月，接连有好几个负责夜间看守石窟的武僧和工匠离奇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查了一阵，没找到线索，加上牵扯到净土宗，最后就不了了之了。现在那边人心惶惶，天一黑就没人敢在石窟深处逗留。”
失踪案？花辞树眉头紧锁。这会不会与“龙门石髓”有关？
“还有，”阿吉声音更低了，“我隐约听到有人议论，说龙门那边最近好像有人在暗中收购一种叫做‘佛头青’的特殊矿石，这种矿石只有龙门山深处才偶有产出，平时没什么大用，也不知道收来做什么。而‘佛头青’研磨成的粉末……据说是暗青色的，在阳光下会泛出一种类似石髓的光泽！”
佛头青！暗青色光泽！
花辞树猛地想起冷月从集古斋带回来的、沾染在沈文渊布料上的那点暗红色痕迹旁的泥土里，似乎就夹杂着些许不明显的暗青色颗粒！当时注意力被特殊的火漆吸引，未曾深究！
难道那暗青色颗粒就是“佛头青”？沈文渊的失踪，乃至之前“玄衣会”和“影”对怪书的争夺，都与这龙门山的“佛头青”或者说“石髓”有关？
线索似乎开始交织起来。
“做得很好，阿吉。”花辞树赞许道，“这些信息很重要。”
傍晚时分，冷月也巡视归来，确认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跟踪到客栈。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冷月问道。
花辞树目光扫过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沉声道：“龙门石窟我们必须去，失踪案和‘佛头青’是重要的切入点。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和理由接近那里，不能贸然前往引起怀疑。”
他思索片刻，有了主意：“我们明面上是书画商人，或许可以借此，以观摩前朝佛像雕塑、寻找绘画灵感为由，前往龙门。同时，阿吉，你继续打听，看看近期有没有其他外地人，尤其是对金石、矿物感兴趣的人在打听龙门或者收购‘佛头青’。”
“明白！”阿吉应道。
夜幕降临，洛阳城华灯初上，却掩不住其下涌动的暗流。花辞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黑暗中依稀可见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龙门山轮廓。那里，佛像庄严，香火鼎盛，却接连发生离奇失踪案；那里，出产着看似普通的“佛头青”，却可能隐藏着“龙门石髓”的秘密。
这洛阳的第一夜，注定不会平静。而他们的探案，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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