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借助残存的昆仑镜力,于无尽虚空与轮回缝隙中艰难推演,终于捕捉到了那传说中“彼岸之地”的一丝缥缈坐标。时间紧迫,长生真灵的消散速度正在加快,已容不得半分耽搁。
瑶台之内,气氛悲壮而压抑。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要来临了。
幽璃将小长生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唯有眉心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真灵之火,证明着他尚未彻底离去。她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他冰凉的小脸,仿佛要将最后一点温度传递给他,也仿佛要将他最后的模样深深烙印进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长生...”她轻声呢喃,声音哽咽破碎,“别怕...凉会找到你的...一定...”
李小草红着眼圈,走上前,将一枚自己以无垢神光和百花精气凝结而成的透明小花,轻轻放在了长生的心口。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温暖的光晕,似乎能稍微驱散一丝他身体的冰冷。
“哥哥...小草会永远记得你...等你回来...”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却努力不让自已哭出声。
云弈挣扎着起身,走到榻边,他深深地看着长生,似乎想将这张稚嫩却承载了太多的面容记住。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纯净温和的清混沌之气,轻轻点在他的眉心,那缕气息如同最轻柔的屏障,暂时护住了那摇曳的真灵之火。
“兄弟...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沉重的三个字。他知道,下一次再见,或许已是陌路。
荆芥含泪送上最后温养神魂的汤药,虽知作用微乎其微,却也是她唯一能做的送别。
西王母袖袍一挥,神光笼罩住幽璃和怀中的长生:“走!”
空间变换,下一刻,她们已出现在一片奇异的、仿佛位于现实与虚幻夹缝中的土地。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四周是一片朦胧的、流动着的灰雾,脚下是某种暗红色的、仿佛浸透了无数往事的奇异土壤——往生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非生也非死的沉寂气息,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也变得模糊不清。这里,便是彼岸之地。
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往生土中央,西王母以无上法力勾勒出一个古老的阵法,阵眼处,一点微光如同种子般埋入土壤。
“将他放入阵眼。”西王母的声音在此地也显得空灵而遥远。
幽璃身体剧烈颤抖着,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之上。她缓缓跪倒在阵眼旁,如同进行着最神圣又最残酷的仪式,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将长生的身体放入其中。
往生土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温柔地包裹住他小小的身躯,只露出一张苍白安详的脸。
“以轮回之名,溯十世之约,绽往生之花...”西王母开始吟诵古老而晦涩的咒文,整个彼岸之地随之微微震动起来,灰雾翻涌,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目光在此刻投注而来。
阵法亮起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芒,开始缓缓运转。长生的身体在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那点真灵之火被阵法之力牵引着,即将脱离残躯,投入第一次短暂的轮回之中。
“不!”幽璃终于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猛地扑上去,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触碰到一片逐渐消散的虚影。
她眼睁睁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光芒中彻底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原地,那往生土中,缓缓生出了一株极其微弱、半透明的新芽,象征着第一次轮回的开始。
巨大的、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将幽璃淹没!她跪倒在原地,指甲深深抠进暗红色的土壤中,肩膀剧烈颤抖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所有的悲伤都化作了灵魂深处无声的呐喊与空洞。
李小草通过西王母施展的水镜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瑶台内回荡,令人心碎。
就在长生真灵彻底融入彼岸轮回,第一世开始的刹那——
无尽轮回深处,那执掌万物生死轮回的法则核心之地。
一杆古朴无比、笔锋仿佛能断尽诸天因果的判官笔,正于虚空沉浮,散发着威严而冷漠的气息。忽然,笔身剧烈一震,发出一声无人能闻、却响彻轮回本源的悲鸣!
那悲鸣声中,充满了哀伤、不舍、愤怒与无奈!仿佛一位忠臣,眼睁睁看着自己效忠的君主被迫离去,却无力改变!
笔锋之上,那原本应书写“李长生”之名、记录其轮回功过的位置,其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黯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擦去...
轮回判官笔,在为它的主人,做最后的送别。
从此,世间法则之中,再无“李长生”此名。
西王母默默地看着那株新芽,又看了看悲痛欲绝的幽璃,轻轻叹了口气:“十世轮回,外界弹指一挥。在此守候亦是无益,回去吧。守住你的记忆,便是守住他存在过的证明。”
幽璃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株代表着长生第一世的新芽,仿佛要将它的位置刻入骨髓。
她转身,一步一顿地跟着西王母离开这片伤心之地。
背影决绝,却充满了无尽的孤独与沉重。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生命的意义,除了守护,又多了一项——铭记。
直到那十世之后,诸界遗忘,她也将踏遍万水千山,去寻回那朵陌生的“十世之花”。
轮回深处,判官笔的哀鸣渐渐低沉,最终归于沉寂,唯有那被抹去的名字,成了无声的烙印,深藏于永恒的法则之下,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归期。
瑶台依旧,却物是人非。
失去的痛楚与漫长的等待,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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