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狱中惊雷
冰冷的铁栅栏切割着探视间本就稀薄的光线,投下监狱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阴影。空气里,消毒水那刺鼻的味儿,死死压着一种陈年绝望发酵后的霉腐气息,吸一口都让人肺管子发沉。江河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隔着那堵厚重得让人窒息的防弹玻璃,目光沉沉,像淬了冰的刀子,钉在对面空着的椅子上。
杨佳佳挨着他,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次踏进这座吞噬活人生气的钢铁巨兽肚子里,无形的压力就像冰冷的水银,灌进她四肢百骸,让她的指尖都忍不住死死绞着衣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拖拽感。
“咔哒——哐啷!”
玻璃另一侧,门锁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巨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瘆人。钱芳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女警带了进来。
只一眼,江河和杨佳佳心头都是猛地一动!
和几个月前,江河在审讯室第一次见到的那具“活尸”相比,眼前的女人简直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她,蜷缩在审讯椅里,像一片被狂风蹂躏过、又被踩进泥里的枯叶。脸颊深凹得吓人,蜡黄的脸上蒙着一层死气,眼窝是两个黑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早被抽干碾碎,就剩下一副在绝望里缓慢腐烂的空壳。露出的手腕细得只剩一把伶仃的骨头,手背上青筋虬结,像干涸龟裂的河床。
现在虽然还是那身宽大丑陋的囚服,但衣服下面,隐隐透出了属于活人的、带着生气的圆润弧度!脸颊丰腴了些,那层要命的蜡黄褪去了,皮肤底下甚至透出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光泽!曾经黑洞般的眼窝被一种新生的、带着忐忑的微光填满。那双总是盛满无边恐惧和麻木的眼睛,此刻像烧着两簇幽暗的火苗,里面有不安,有挣扎,更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几乎卑微的依赖——那是江河和杨佳佳带来的,对她而言如同空气般珍贵的“生”的气息!
她坐下时,动作不再是那种虚脱的迟缓,甚至能隐约看到囚服包裹下,手臂线条有了点柔软的起伏。当她的指尖无意间碰到冰冷的金属桌面时,那指甲盖……不再是灰败的死人颜色,竟透出了一点淡淡的、属于活人的粉色!
江河看在眼里,心头那块压了他许久的巨石,终于松动了一丝缝隙。能活下来,能恢复成这样……经江河举报,曾默认监号里的老大把钱芳整死的人被处理,钱芳也被关进小号保护了起来,还有他和杨佳佳每次来都塞给管教的那堆生活必需品和营养品……这些功夫,总算没白费!
杨佳佳的目光也死死锁在钱芳脸上。每次来,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恨意都会翻腾,可此刻……看着钱芳眼中那抹小心翼翼的、近乎讨好的感激,杨佳佳心底某个最深的角落,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酸楚猛地漫上来,瞬间冲散了那些怨恨的烟尘。
她们都曾是金城的祭品,被同一个恶魔碾碎了骨头,践踏了尊严。
只不过,她杨佳佳命不该绝,被江河硬生生从悬崖边上拽了回来。而钱芳……却彻底坠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这份同病相怜的痛楚,终究比那些过往的怨怼,来得更汹涌,也更真实。
钱芳隔着玻璃看着两人,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又猛地咽了回去。她习惯性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囚服那粗糙磨人的边缘。探视间里,只剩下压抑到令人心慌的安静,时间粘稠得像凝固的血。
“江……江处长……”钱芳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长期禁言后的沙哑,“杨……杨小姐……”她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脸上仓惶地扫过,最后死死定在江河身上。那双刚刚恢复一丝光彩的眼睛里,巨大的挣扎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再次翻涌上来,瞬间将她淹没。“我……我……”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积压的恐惧和秘密一起吼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死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还有件事!一件天大的事!要交代!我知道!我知道金明是谁杀的!这事我烂在肚子里,谁都没敢说!连李金城那个魔鬼都不知道!”
“谁?!”
对公安部门来说,“命案必破”是死命令!可市局秦发良局长说金明身上除了一处致命的刀口,屁线索都没留下!江河没想到,这桩几乎成了死结的命案,突破口竟然在钱芳这里!
“说清楚!”江河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一般的命令感,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
旁边的杨佳佳惊得一把捂住了嘴,倒抽的冷气噎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裂开!金明!那个她曾经爱过、也恨过的大男孩……他的死……竟然和钱芳有关?!这怎么可能?!
钱芳被江河的目光刺得猛地一缩肩膀,像只受惊的兔子。但话已出口,泼水难收!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囚服下那点刚养出来的微弱曲线也跟着惊惶地颤抖。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桌沿,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江河立刻联系了专案组。专案组那边简直像中了头彩,欣喜若狂!对江河更是感激涕零——这位不仅是周市长的老公,简直就是他们专案组的福星!要不是他,钱芳这块硬骨头,他们啃到猴年马月也啃不出这条惊天线索!
询问室里,江河作为编外成员坐在一旁。没办法,钱芳提了死条件:要想让她开口,江河必须在场!
江河救过她,现在,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报恩”,给他“送分”,送一份足以震动整个案情的“大礼”!
“是……是霍集占!”钱芳吐出这个名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复杂情绪,“李金城的司机!也是他身边……最阴狠的那条毒蛇!他的贴身保镖!”
霍集占?!
江河脑中瞬间闪过那个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样跟在李金城身后的男人。他是李金城最信任的爪牙!是李金城手里最快的那把刀!他怎么会……去杀金明?而且,这事李金城居然不知道?!
“是他?!”江河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寒意。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还要诡谲!
钱芳用力地点着头,她的声音抖得支离破碎,哭腔浓重,带着一种被命运反复撕扯玩弄后的极致疲惫和疯狂:
“是他……他……他杀了金明!可……可他不是为了李金城……他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啊……” 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如同困兽的悲鸣,在喉咙深处翻滚、撕裂,“他就是个疯子……一个早就疯了的……魔鬼……”
隔着泪眼婆娑的玻璃,钱芳断断续续的声音,像一条浸透了血泪和剧毒的绳索,正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那段扭曲至极、黑暗得令人窒息的关系,从她记忆深处最污秽的角落,狠狠拖拽出来,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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