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坤有些走神地端起自己那杯酒,心犹不甘地喝下说:“江乡长好酒量!不过,这八柳树的条件……啧,确实艰苦了点。江乡长从省城下来‘锻炼’,真是委屈了。怎么样,在这山沟沟里,还习惯吗?跟省报的日子,没法比吧?” 话里话外,充满了对江河“落魄”的嘲讽。
江河没接话,又倒满一杯,转向赵雅丽:“赵记者,欢迎。”
赵雅丽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江乡长,”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听说你在这边干得不错?扎根基层,服务百姓,挺好的选择。省城……确实不适合所有人。有些人爬得高,摔得也狠。你说是不是?” 她意有所指,直戳江河被“发配”的痛处。
“赵记者说的是,”江河眼神陡然锐利,声音不高却字字诛:
“赵主任过奖了。基层虽小,倒能脚踏实地,看得清什么是根本。‘服务百姓’谈不上多大成就,不过是本分,图个心安罢了。”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赵雅丽,语气转沉:
“不像有些人和事,站得高了,眼睛反而花了。为了些虚妄的‘高度’,什么底线都敢失守,什么规矩都敢踩踏。我还一直觉得, 牛角山的‘蓝图’画得再漂亮,底色干净,才能立得住久!”
“老祖宗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间自有公道在。有些路,走得急了,步子太飘,根基又不正——”
他意味深长地直视赵雅丽,吐出最后一句:
“……只怕爬得越高,跌下来时,反噬之力就越狠。这世上的事,终究逃不过一个‘理’字。赵主任在省报吃得多、见得多,这个道理,想必比我更明白。 我得好自为之。”
全有顺没想到江河谁的面子都不给了,生怕他接下来再“不三不四”地阴阳着把两个无冕之王给得罪了,在一旁打着哈哈:“对对对!洪记者、赵记者说得太对了!江乡长在我们八柳树,那是大材小用!不过现在有浩创这棵大树,江乡长肯定能大展宏图!”他转头又对江河命令道:“江乡长,别光顾着喝酒!两位记者朋友远道而来,我们八柳树没什么好东西,但地方特色土产还是要准备一些的!你亲自安排,挑最好的!山珍野味、生态茶叶、手工腊肉什么的,多备几份!让洪记者和赵记者带回去尝尝鲜,也算我们八柳树的一点心意!”
江河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三张脸:全有顺的谄媚与威压、洪坤的刻薄与得意、赵雅丽的冷漠……
一个手握实权的正处级领导,两个省报“资深”媒体人——这三张脸,仿佛浓缩了这个光怪陆离世界的某个丑陋切片。
“这个社会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全有顺对上能摇尾乞怜,对下边能瞬间拉下脸皮,用官威压人。他手中的权力,仿佛不是用做事的,而是用来“交易”和“威慑”的筹码。那张脸,写满了对权力本身的贪婪和对规则的无视。
洪坤,这位“无冕之王”的嘴角噙着刻薄的笑意,眼神里有居高临下的得意。他手中的笔和喉舌,本应是公器,是监督的利器,此刻却成了利益交换的投名状,成了为虎作伥的扩音器。那份“资深”,不是洞察的深度,而是钻营的厚度和罔顾事实的熟练度。
赵雅丽,真的漂亮,像一件精雕细琢却毫无温度的瓷器。
但她代表的是资色与权力的媾和。
他们相互依偎,相互成就。
“不是这社会‘有’这种人,” 一个更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是这扭曲的规则和土壤,在滋养甚至‘需要’这种人。他们如同依附在肌体上的毒瘤,吸食着公信力与公平正义的养分,膨胀着自己丑陋的欲望。”
劣币驱逐良币。
当谄媚者得道,刻薄者获利,冷漠者攫取,谁还愿意、谁还敢去做那个坚守规则、扞卫底线的“傻子”?
江河仿佛看到了牛角山那片青山绿水,正在这三张脸的倒影下,迅速褪色、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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