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张衍志郑重地接过那尚带着家乡气息的包裹，入手沉甸甸的，但，这里面承载着先生殷切的期望和关怀。
他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笔记虽然字迹有些潦草，内容对于如今眼界已开的他来说，或许帮助有限，但这份情谊，却让他心中暖流涌动，更加感动。
“替我谢谢先生，告诉他，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挂心。”
张衍志声音有些哽咽。
孙浩看着他如今沉稳自信的模样，点了点头，显然也相信他在这里确实过得不错。
这时，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张衍志，神秘兮兮地说道：“对了衍志，还有个消息……婉儿小姐，也和我们一起来了府城，此刻就在书院。”
李婉儿！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张衍志心中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他微微一怔，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期待涌上心头，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冲淡了不少。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眼神深处，却已悄然亮起了一抹不一样的光彩……
……
另一边。
李修远难得在处理完书院庶务后，有片刻清闲，正在书房中翻阅古籍。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轻柔的叩门声。
“父亲，是我，婉儿。”
李修远冷峻的脸上瞬间柔和了几分，放下书卷，温声道：
“进来吧。”
很快，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李婉儿今日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外罩月白比甲，乌黑的秀发简单地绾起，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脸上薄施脂粉，眉眼间带着几分舟车劳顿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见到亲人的欣喜和雀跃。
“父亲。”李婉儿走到书案前，盈盈一礼，声音清脆悦耳。
“嗯，快坐。”
李修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脸上露出难得的慈爱笑容，说道：
“路上辛苦了吧？”
“你祖父祖母，身子可还硬朗？”
李婉儿依言坐下，乖巧地回答，说道：
“祖父还是老样子，每日不是看书就是侍弄他那些花草，精神头好着呢。”
“祖母前些日子染了些风寒，不过已经大好了，还特意让我给父亲带了些她亲手腌制的酱菜，说您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李修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笑道：
“难为母亲还记挂着。”
“你一路也辛苦了，在府城这边可还习惯？”若是缺什么，尽管跟为父说。”
“女儿一切都好，谢父亲关心。”
李婉儿轻声应着，一双妙目却忍不住悄悄打量着父亲的神色，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李修远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女儿那点小心思？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慢悠悠地品着茶。
果然，李婉儿忍耐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脸颊微红，声若蚊蚋地问道：
“父亲……不知……不知衍志哥哥在书院……近来可好？”
李修远放下茶盏，故意沉吟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啊……勉勉强强吧。”
李婉儿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抹亮色，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勉勉强强？
在父亲口中，这已算是不错的评价了！
看来衍志哥哥在书院确实用心了。
然而，她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就听李修远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
“不过，此子心性仍需打磨。”
“前几日，他竟与同窗几人，私自出入那等……秦楼楚馆之地！”
“什么？！”
李婉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那苍白的脸色和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已将她的伤心与失望表露无遗。
李修远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也是一痛，更是对张衍志那小子恼恨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说道：
“婉儿莫要伤心，为父得知此事后，已重重责罚了他们。”
“不仅动了戒尺，罚抄规训，更吩咐几位先生和韩教头，日后对他严加管束，课业加倍，操练加重，定要将他那些歪心思彻底扳过来！”
他顿了顿，观察着女儿的神色，见她依旧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心中怜惜更甚，甚至带着一丝试探，沉声道：
“你若还是觉得不解气，为父……便寻个由头，将他逐出书院，如何？也省得你日后烦心。”
“不要！”
李婉儿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惊慌的哽咽。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急切地替张衍志辩解道：
“父亲！万万不可！”
“衍……衍志哥哥他，他定然是一时糊涂，受了同窗的怂恿！”
“他家中清贫，求学不易，能有今日进益更是艰难，若因此事被逐出书院，岂不是断送了他的前程？女儿……女儿相信他已知错，求父亲再给他一次机会，莫要因此重罚……”
看着她焦急维护的样子，李修远心中最后一丝试探也化为了无奈的叹息。
他哪里是真想将张衍志赶走？不过是借此看看女儿的态度罢了。
“唉……痴儿。”
李修远长叹一声，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这情根深种，善良心软的女儿，说道：
“罢了罢了，为父依你便是。”
“只是婉儿，你要记住，此事虽小，可见其心性未定。”
“为父日后对他严格要求，亦是为你，为他将来考量。”
李婉儿见父亲松口，这才稍稍安心，用绢帕拭去眼角的泪痕，低声道：
“嗯，女儿明白，谢谢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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