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一号”空间站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状态。
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能源，除了维生系统和主控室的核心设备，其他区域的供电被降到了最低。
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将人影拉得又细又长。
“太过分了！”
一个留着仁丹胡，来自樱花国的科学家，一脚踢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虽然我们的食物不多，但也不能这样节省吧！”
他指着头顶一片漆黑的照明灯带，对着身边几个同样无所事事的同事抱怨道
“现在连电都不开，只开启最低限度的生命维持系统，这是想让大家在黑暗里等死吗？”
“最后的日子也不让好过一点！”
另一位欧洲的科学家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省点力气吧，佐藤。”
“听说这是为了给主控室那台老掉牙的‘天河’主机供能，他们要进行超负荷运算。”
“运算？运算什么？运算我们还有几天死吗？”
佐藤冷笑一声
“我们虽然缺食物，但是太阳能帆板完好无损，能源非常充足！”
“把我们关在黑屋子里，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自从蓝星消失后，整个空间站被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以林森为首，不分昼夜疯狂工作的大夏科学家团队。
另一个，则是他们这些来自其他国家，已经彻底放弃，在绝望中等待终结的“等死派”。
几天后，在狭小的餐厅里，众人分食着定量供应的营养膏。
“听说了吗？大夏那边已经在生活舱里搞起了土豆种植。”
一个白人科学家小声地和同伴交流着。
“土豆？他们还真打算在宇宙里种田啊？”
同伴嗤笑一声
“就算种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天机一号’的培养土地有限，种出来的东西能养活几百号人？”
“只能暂时减缓死亡的时间罢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弗兰克，默默地将自己盘子里一半的营养膏推了出去，闷声说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
“那些大夏的科学家，每天进行那么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吃的比我们还差。”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也知道，为了节省食物，大夏的科学家们主动将自己的食物配额减少了三分之一，匀给了他们这些“不工作”的人。
“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佐藤低声嘟囔了一句，但声音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等死派”的科学家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听说了吗，好像大夏那边攻克了一道难题！”
“他们从蓝星消失前留下的海量引力波数据中，成功分离出了一段具备唯一性的空间曲率特征码！”
“什么？那不是意味着……他们有可能追踪到蓝星的去向？”
“我的上帝，这是真的吗？”
餐厅里，一个原本眼神空洞的德意志科学家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甚至打翻了面前的餐盘。
“我要去帮他们！”
他双眼放光，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家里还有孩子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汉斯！你疯了吗？”
他旁边的一个同伴立刻拉住了他
“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我可不陪你去发疯！我们应该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
“享受？像蛆虫一样在黑暗里等死吗？”
汉斯一把甩开同伴的手，双目赤红地吼道
“我是一个父亲！也是一个科学家！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要回家！”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朝着主控室的方向跑去。
“叛徒！”
被甩开的科学家看着他的背影，愤怒地骂了一句，但周围却没人附和。
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挣扎和动摇的神色。
弗兰克看着汉斯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盘子里那份多出来的营养膏，沉默了片刻，最终也站起身，大步跟了上去。
………
当弗兰克来到大夏科学家们的实验室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为了节省能源，这里同样没有开主照明灯，只有几台显示着复杂数据流的屏幕在闪烁着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水和速溶咖啡混合的奇怪味道。
几十个大夏科学家挤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因为运算终端数量不够。
很多人竟然直接拿着笔，在墙壁上、地板上，任何可以书写的地方进行着演算。
整个空间里，只听得到沙沙的笔尖划动声和压抑着的低声讨论。
每个人都双眼通红，面容憔悴，但他们的眼神，却亮得吓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这哪里是一群被困在宇宙里的等死之人，这分明是一群正在向神明发起挑战的疯狂信徒。
角落里，作为幽灵看客的萧衍，看着这群人。
仿佛看到了大夏联盟那刻在骨子里的精神——人定胜天。
这时，正趴在一块白板前奋笔疾书的林森注意到了门口的弗兰克。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疲惫却真诚的笑容。
他快步走了过来，没等弗兰克开口，就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块空白的墙壁前，塞给他一支记号笔。
“弗兰克！你来了！”
林森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来不及解释了，谢谢你能来帮我们！”
他指着墙上另一名科学家刚刚演算完毕的一长串复杂公式，语速极快地说道
“这是蓝星脱离时的初始空间矢量参数，我们必须在三小时内构建出它的衰变模型，否则就会永远失去追踪窗口！”
“这一部分是关于高维扰动补偿的计算，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交给你没问题吧！”
弗兰克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笔，又看了看林森那双充满血丝却燃烧着希望的眼睛，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拧开笔帽，转身投入到那片浩如烟海的公式之中。
继汉斯和弗兰克之后，一个又一个来自不同国家的科学家，默默地走进了这间昏暗的实验室。
他们没有言语，只是拿起一支笔，或者一块数据板，找到一个角落。
加入了这场人类历史上最孤独，也最悲壮的远征。
死寂的“天机一号”里，名为“希望”的引擎，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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