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晃得严初心烦意乱。
本就因月事心情就不美丽，早上又听闻那桩糟心事。
此刻她整张小脸都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郡主似乎心情不佳？”
沈淮之手持书卷，头也未抬，淡淡飘来一句。
她能高兴的起来么？
“是的。”严初闷闷道。
“所为何事？”
“还不是欢竹和轩王那桩婚事。”
一提起这个，她的小脸顿时垮得更厉害了，眉头紧紧蹙起。
沈淮之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
轩王的亲事……就让她如此不乐意？
他忽然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索性合上书卷，抬眼望向她：
“郡主很在意这门亲事？”
严初此刻满脑子都是如何让陛下收回成命，哪里听得出他话里若有似无的别样意味，脱口答道，
“岂止在意，我快烦死了。”
这一天天的总归没一件顺心事。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沈淮之指节微微收紧，书页被攥出一片褶皱。
她这般毫不掩饰的烦躁与在意，像一根细刺，不轻不重地扎在他心口。
昨夜那般主动亲近的是她，今日为另一个男子心神不宁的也是她。
“哦？”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郡主为何对此事如此烦忧？轩王殿下地位尊崇，林小姐是将门之后，这门婚事于外人看来，分明是天作之合。”
“什么天作之合，轩王他——”
严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险些将“他是反派没有好下场”冲口而出。
她急忙刹住，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理直气壮道：
“反正…他俩就是不合适！”
“不合适？”
沈淮之微微挑眉，“郡主以何种身份，又凭何断定他们不合适？”
他问得极缓，极清晰，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
严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一愣，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心里莫名一虚。
她跟他……根本讲不到一块去！
“哼！”
严初索性将身子一扭，侧过脸去，嘴唇微微撅起，摆明了不想再理他。
沈淮之心中也无端涌起一阵烦闷，见她这副全然抗拒的模样，将手中的书卷往茶几上一搁，起身径直坐到了她身边。
“你……你干嘛呀！”
严初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挤得下意识往车厢角落缩去，整个人又懵又恼，睁圆了眼睛瞪着他。
“郡主还未回答我。”
沈淮之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目光如实质般紧锁着她，寸步不让。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倔呢？
她能怎么回答？
说他们都是书里的人物？
说人家轩王是大反派？
说欢竹嫁嫁过去会倒大霉？
他不得当她疯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道，
“轩王殿下心中早有属意之人，欢竹若嫁过去，岂非自寻烦恼？”
原书里这位轩王不是一心求娶严归夷么，整日“归夷妹妹”叫得亲热，索性就拿这个当借口好了。
听闻这个答案，沈淮之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
所以……她是知道轩王属意的人，就是她自己？
见沈淮之终于不再追问，严初悄悄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总算糊弄过去了。
转而掀开车帘，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出神。
回城之后得尽快去寻一趟欢竹，也不知她得知赐婚的消息后，心情怎么样了。
早上走得匆忙，连当面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严初望着车窗外，思绪早已飘远。
而她身后，沈淮之的目光却久久落在她身上。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中间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壁障，遥远得难以触及。
严初在马车颠簸间断断续续睡了好几回，待她彻底清醒，马车早已驶入京城。
沈淮之因翰林院积压了不少公务，便径直前往处置，严初则吩咐车夫直接前往镇远将军府。
下车的那一刻，严初望着眼前的府门，竟生出几分恍惚之感
——此次秋狝短短一月，经历的变故实在太多。
镇远将军府的门房小厮一见是郡主车驾，立刻殷勤迎上：
“郡主万福！我家小姐早有吩咐，若您前来，不必通传，直接请入便是。”
说着便躬身在前引路，带着严初径直往内院去见林小姐。
“父亲，女儿不愿嫁。”
才踏入内院，便听见欢竹的声音传来。
语调平稳，不卑不亢，没有气恼亦无委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决定。
“胡闹！陛下金口已开，岂容你愿或不愿？！”
镇远将军的声音显然压着不小的怒火。
严初与引路的小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尴尬。
——此时进去显然不合时宜，可站在此处偷听似乎更为不妥。
正当两人踌躇之际，里头气氛愈发紧张。
小厮见状，赶忙机灵地引着严初快步走进小姐的寝居，扬声禀报：
“大小姐，郡主来了——”
话音未落，欢竹已瞧见杵在门口、略显无措的严初，
当即展颜，亲昵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仿佛方才那场争执从未发生。
“小女见过林大将军。”严初乖巧地敛衽行礼。
林大将军一眼便认出这是此前在他宴席上状告自家妹妹的那位郡主，只得暂压怒火，拱手回礼：
“老臣参见郡主。”
既有外人在场，他也不便再与女儿争执，遂道：
“郡主与小女叙话，老夫便不打扰了。”
说罢一挥衣袖，转身快步离去。
欢竹却压根没心思理会父亲高不高兴，拉着严初的手便亲亲热热地进了内室坐下，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
“我早就算准了初初今日定会来找我。”
“来的路上我还一直担心，怕你心里不痛快呢。”
严初拉着欢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圈。
见她神色如常并非强颜欢笑，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挨着她坐下。
“父亲是个心软之人，不会强求于我，他自有法子。”
欢竹语气轻松，全然未将赐婚之事放在心上。
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逼她。
她从不甘让自己的姻缘沦为朝堂交易的筹码，更不愿嫁给一个心另有所属的男子。
“倒是你，昨日才真叫我担心坏了。”
欢竹话锋一转，关切地握紧她的手，
“陛下单独召见，没有为难你吧？”
昨日她眼见严初被内侍带走，一下没了主意。
还是后来寻到沈大人出面，才稍稍安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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