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婚期前五天的午后，阳光正好，刘家的院门吱呀一响，刘损云拎着个红纸包走进来，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笑：“婶子，我来送喜糖。”
张仙凤正坐在院角纳鞋底，一见他来，立马放下针线迎上去，热络地接过红纸包：“哎呀，损云来啦！快坐快坐，宋茜，赶紧给损云倒杯水！”
宋茜端着水杯出来时，正好看见刘损云冲秀梅使了个眼色，秀梅的脸一下子红了，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宋茜心里明白，刘损云是想跟秀梅单独说说话，便把水杯放在石桌上，悄悄退到厨房，留了点空间给他们。
就在张仙凤转身去拿瓜子的瞬间，刘损云像一阵风一样迅速地走到了秀梅的身旁。他的动作如此之快，仿佛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只见刘损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了一颗水果糖。这颗水果糖可不是一般的糖，它被包裹在透明的糖纸里，透过糖纸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橘黄色的糖块，在当时那个年代，这种水果糖可是非常稀罕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糖塞进秀梅的手中，仿佛那是一颗珍贵无比的宝石。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
“拿着吧，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他的目光落在秀梅的手上，那双手有些粗糙，却也显得格外温暖。
秀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糖仿佛有千斤重。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接过了那颗糖。
“别担心，”他继续说道，语气更加温柔了，“嫁过来之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缓缓地流淌进秀梅的心里。她不禁抬起头，与他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和承诺。
秀梅攥着那颗糖，糖纸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点暖意。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刘损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从刘损云嘴里听到“对你好”的承诺。之前每次见他，他要么是跟在刘婶身后沉默寡言，要么是看她的眼神带着点不耐烦，从未有过这样温柔的样子。秀梅心里稍微踏实了点，甚至开始偷偷盼着——说不定刘损云真的会对她好，说不定嫁过去后的日子，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糟。
“我娘那边你也别担心。”刘损云又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娘就是嘴上厉害，心里没坏心眼，你多顺着她点，她不会为难你的。”
秀梅点了点头，把水果糖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像是藏了个宝贝。她看着刘损云的背影，心里的不安少了点，多了点对未来的期待——要是刘损云真的能护着她，要是刘婶真的只是嘴上厉害，那她或许能在刘家好好过日子，不用像秀兰姐那样天天受委屈。
可没过多久，张仙凤拿着瓜子过来，看见秀梅站在原地发呆，又开始念叨：“秀梅，你跟损云多聊聊，学学怎么伺候男人！嫁过去后要勤快，早上早点起来给公婆做饭，晚上给损云捶背捏腿，别让人家说咱陈家的姑娘不懂事！”
“还有，到了刘家要多忍忍，男人说啥就是啥，别犟嘴！”张仙凤越说越起劲，还拉着刘损云的手说，“损云啊，秀梅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你多担待点，要是她不听话，你该说就说，别惯着她！”
刘损云笑着点头：“婶子放心，我知道。”
秀梅站在旁边，听着张仙凤的话，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暖意瞬间凉了下去。她想起张仙凤之前教她的“规矩”——“男人说啥就是啥”“别跟婆婆顶嘴”“早点生儿子”，想起玲子被婆家打断腿的事，想起秀兰姐胳膊上的淤青，心里的怕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刘损云刚才说的“对你好”，会不会只是随口说说？等她嫁过去，会不会就变了样子？要是刘婶真的为难她，刘损云会不会像张仙凤说的那样，“该说就说”，甚至像玲子的丈夫那样动手打她？
手里的水果糖还在，可秀梅却觉得没那么甜了。她攥着糖，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又变得空落落的——她不敢再相信刘损云的承诺，也不敢再盼着嫁过去后的日子，因为张仙凤的话，因为村里那些媳妇的遭遇，像阴影一样，压在她的心上，挥之不去。
宋茜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秀梅落寞的样子，心里一酸。她走过去，悄悄拉了拉秀梅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听娘的，他要是真对你好，就不会让你受委屈；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回来找我。”
秀梅抬起头，看着宋茜坚定的眼神，心里稍微好受了点。她点了点头，把水果糖从衣兜里掏出来，塞进宋茜手里：“嫂子，给你吃。”
“你自己留着吧。”宋茜又把糖塞回她手里，笑着说，“这是他给你的，你留着，以后想起来，也算是个念想。”
秀梅攥着糖，没再说话。她看着刘损云跟张仙凤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满是矛盾——她想相信刘损云的承诺，想盼着好日子，可又怕那些承诺都是假的，怕自己会像村里其他媳妇一样，掉进苦难的深渊。
刘损云走后，张仙凤还在跟宋茜说：“你看损云多懂事，秀梅嫁过去肯定能享福！以后你多跟秀梅学学，别总耷拉着个脸，多顺着男人点！”
宋茜没说话，只是看着秀梅坐在炕边，手里攥着那颗水果糖，眼神空洞。她知道，刘损云的承诺像一根救命稻草，让秀梅暂时看到了点希望，可张仙凤的话，还有现实的残酷，又让这希望变得渺茫。
她走过去，坐在秀梅身边，小声说：“不管以后咋样，我都在。要是他真对你好，咱就好好过日子；要是他敢欺负你，咱就想办法，绝不让你受委屈。”
秀梅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把水果糖放进贴身的衣兜里，像是要把那点微弱的希望藏起来，支撑着自己，走过接下来的日子。她不知道嫁过去后会怎样，可她知道，只要有宋茜嫂子在，她就还有退路，还有一点面对未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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