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市，城北，那间烟雾缭绕的台球厅地下室。
时间已近凌晨四点，正是夜色最深、人最疲惫的时刻。但地下室里的空气却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赵猛面前的烟灰缸又一次堆成了小山，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桌子上并排摆放的三部不同型号的加密手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极其简陋的通讯界面，背景是纯黑色，只有两个不断跳动的绿色光点，分别标注着“灯塔”（赵猛）和“深潜者”（李凡）。第三个标注为“夜莺”（苏晴）的光点，此刻还是灰色，尚未连接。
他们在等。等苏晴抵达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这次通讯，风险极大，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豪赌。赵猛动用了压箱底的、理论上一次性的、通过多层代理和卫星跳转的紧急加密频道。但谁也不敢保证，这条通道是否还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猛哥，‘夜莺’信号接入！”一直守在电脑前的技术刘低声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屏幕上，第三个绿色光点猛地亮起，闪烁起来。
赵猛立刻抓起对应的那部手机，按下接听键，沉声道：“夜莺，报告情况。”
电话那头传来苏晴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颤抖的呼吸声，背景是轻微的风噪，似乎她在某个空旷的室外。“灯塔…我到了…安全。”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东西…我拿到了。蓝色的…结晶，还有…视频。”
“很好。保持冷静。”赵猛的声音尽可能放平稳，试图安抚她，“‘深潜者’也在线。现在开始同步信息。我数三下，同时切入三方加密语音。记住，长话短说，核心要点。一、二、三！”
赵猛在电脑上按下一个键。
瞬间，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的、男女莫辨的电子合成音在频道中响起，这是加密算法对真实声音的伪装：
【灯塔】：“我先开始。临州方面：一、水产市场c棚12号确认为核心据点，夜间有非海鲜冷链车进行秘密运输，箱体有低温标志，苏晴已取得实物证据。二、鼎坤生物基地戒备森严，与市场据点关联紧密。三、最关键发现：废弃气象站实为高度监控前哨，内部布满高性能窃听器，证明李凡日常言行已被长期监控。四、确认存在第三方武装介入，首领代号‘黑狼’，前GSG9成员，现为‘奥丁之眼’安全主管，极度危险。over。”
言简意赅，但信息量爆炸。频道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加密算法模拟出的、轻微的电流沙沙声。
接着，另一个电子音响起，语速较快，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
【深潜者】：“清华方面确认：一、我自身被标记为‘样本LN-7’，处于‘种子计划’监控下，刘剑锋教授为直接关联人。二、图书馆天台约见为调虎离山，发现无法追踪蓝牙信标，内含废弃气象站坐标，证实该点为敌方主动暴露的监控点。三、反向追踪确认，对我设备的监控源指向刘剑锋私人服务器。四、初步分析‘种子计划’可能涉及通过极端环境压力诱导基因潜能，并进行最终‘收割’，目的不明。over。”
李凡的信息更加骇人，直接将他的个人命运与一个庞大恐怖的阴谋绑定在一起。
轮到苏晴了。她的电子音听起来最不稳定，带着明显的后怕：
【夜莺】：“我…我补充市场细节。运输箱体磕碰后，泄漏出怪异气味，类似福尔马林和腐败甜腥。我收集了散落的蓝色结晶。还有…视频拍到了搬运过程和人员。over。”
“技术刘！”赵猛低吼一声。
技术刘立刻凑近另一个麦克风，他的声音也被处理成电子音，但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专注：
【分析员】：“初步检测蓝色结晶：非自然矿物，结构复杂，内嵌…重复，内嵌人工合成的基因标记片段！与已知任何生物基因库不匹配，属于…全新序列！初步判断为某种高度提纯或改造的生物活性物质载体！over！”
人工合成基因标记！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加密频道里引爆了！即使是经过严重失真的电子音，也能感受到另外两人瞬间加重的呼吸声（被算法模拟为信号波动）。
【深潜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基因标记？！能否进行特征比对？与…与我的基因数据是否有任何关联性？哪怕微小的同源性？！”
【分析员】：“正在进行紧急比对…需要时间…但理论上，如果‘种子计划’涉及基因层面，存在关联可能性！over！”
【灯塔】的声音沉重如铁：“明白了。现在情报串联：‘奥丁之眼’（‘黑狼’）提供武装和顶层设计，鼎坤集团提供境内掩护和执行场地（生物基地、市场据点），刘剑锋及背后学术势力负责‘种子’筛选和‘培育’（李凡），而他们正在运输和实验的，是某种…与基因改造相关的活性物质（蓝色结晶）。这是一个完整的、跨国的、极其危险的链条！”
就在赵猛试图总结并商讨下一步极其有限的行动计划时——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高亢的电子噪音，猛地撕裂了加密频道！仿佛有人用铁片在玻璃上狠狠刮擦！
紧接着，电脑屏幕上的三个绿色光点开始疯狂闪烁、扭曲，通讯界面剧烈抖动，布满雪花般的乱码！
【分析员】失声惊呼（电子音都变了调）：“高强度干扰！针对性极强！有人在试图定位和撕裂我们的加密层！通讯保不住了！”
【灯塔】当机立断，对着麦克风怒吼，尽管声音已经被噪音淹没大半：“紧急断线！重复，紧急断线！按预案分散静默！”
他猛地拍下电脑上的一个红色物理按钮！
“啪！”
屏幕瞬间黑屏，所有设备电源被硬切断。
地下室里，重新被台球厅渗下的微弱灯光和烟雾笼罩，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猛和技术刘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台球撞击的闷响。
刚才那短暂的通讯，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瞬间照亮了彼此狰狞的处境，也引来了黑暗中窥视者的致命一击。
他们刚刚触摸到真相的轮廓，就被迫再次陷入更深的孤立和危险之中。
赵猛缓缓抬起头，看向技术刘，眼神冰冷如刀：“他们察觉了。不是偶然的信号干扰，是精准的…攻击。”
技术刘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对方…有顶级的电子战能力。我们的位置…可能已经暴露了。”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而远在清华的李凡，和躲在临州某处公园阴影里的苏晴，也在通讯中断的瞬间，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冰冷的窒息感。
微光已灭，黑暗更浓。但燎原的火种，是否已在彼此心中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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