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书吏被拿下后,我并没有急着把申屠烈这块烂肉扔给廷尉府。
对于赵高那种人,死一个手下,不过是九牛一毛,他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我要做的是把这潭死水搅浑,让他看不清底下到底藏着刀子还是鳄鱼。
当晚,申屠烈就被我想办法塞进了书院地牢的最底层,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转头我就让人在咸阳城的茶馆酒肆里散出风去:“赤壤君仁慈,念在匠作丞是受人蒙蔽,特许他戴罪立功,去修缮河工,若是干得好,既往不咎。”
这消息就像是在滚油锅里撒了一把盐,噼里啪啦炸得响亮。
不出两日,柳媖就拿着一份少府的“劳役调动名单”冲进了我的书房,脸色比她手里的竹简还白。
“大人,不对劲。”她指着其中一行字,指尖微微发抖,“这三百个刑徒,原本是定好了去北渠清淤的,怎么今早突然改了道,全被调去了骊山南麓的三号枢纽?”
我凑近一看,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南麓三号枢纽,正是前天晚上申屠烈痛哭流涕招供出来的、那三个预定爆破点之一。
我用手指轻轻敲着桌角,发出笃笃的脆响。
看来赵高那边的反应机制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发现申屠烈这枚棋子“叛变”或者“失效”后,他们没有选择切断连接,而是立刻启动了备用方案——既然“内鬼炸坝”行不通,那就利用劳役调动,混进去新的人手,强行完成任务。
这是在给程序打补丁啊。
“好极了。”我把那卷竹简随手一扔,“说明他们还在运转,还没缩回那个满是阴谋诡味的壳子里。”
只要他们还敢动,我就能把这只伸出来的爪子给剁下来。
“叫墨鸢来。”
一盏茶的功夫,墨鸢一身木屑味地站在了我面前。
“咱们库房里是不是有一批用来给学生讲水利结构的‘引水陶俑’?”我问。
墨鸢愣了一下:“有,那是按着兵马俑的规格缩放的,只有半人高,中空的,用来演示水流压力。”
“去,改了。”我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狠狠戳在南麓三号那个红圈上,“把里面给我填满细砂和猛火油,封口处用厚蜡密封,外面再涂一层防火漆。做得像一点,别让人一眼看出是个炸药桶。”
墨鸢是个聪明人,眼睛瞬间亮了,透着股理工女特有的狂热:“您是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冷笑,“他们不是想去炸枢纽吗?肯定会带着火药或者引火物。这批陶俑,我会让人安放在最‘关键’的承重位。一旦他们点火,高温会先融化封口的蜡,里面的油砂一旦接触明火……”
那就是一个向内坍缩的定向爆破。
炸的不是我的渠,是他们自己的命。
当然,光有陷阱不行,得有饵。
这饵,得够肥,够真,还得够让他们恨之入骨。
我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暗牢里养伤的轲生。
这小子也是个狠人,脸上裹着渗血的纱布,听完我的计划,二话不说就穿上了那一身显眼的官袍。
第二天,一场名为“巡视”,实为“钓鱼”的大戏在南渠工地上演了。
轲生在几个卫士的搀扶下,指着那个刚运到的陶俑,对着监工破口大骂,声音大得连半山腰都能听见。
“糊涂!这种承重结构怎么能空着?必须用特制的陶俑加固!这是赤壤君亲定的方案,要是出了岔子,你们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一嗓子吼完,他还要装作牵动了伤口,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一幕,不仅震住了监工,更让混在劳役里的那些“耳朵”听得真真切切。
情报很快就会传出去:一,南渠的要害就在那几个陶俑下面;二,姜月见的心腹重臣轲生重伤未愈,且就在现场督工。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一箭双雕。
炸了渠,还能顺手宰了轲生,断我一臂。这诱惑,神仙也挡不住。
三日后的深夜,月黑风高。
李承泽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山崖的阴影里,冲我打了个手势。
来了。
五个黑影,动作利落得不像话,背上鼓鼓囊囊的,一看就不是来干活的。
“放进去。”我压低声音,通过传音管下令,“外围口子扎紧,一只鸟都别放跑。”
那五个人摸到了枢纽下方,动作熟练地掏出火折子和引线,正准备往那几个“加固陶俑”下面塞。
我趴在远处的草丛里,屏住呼吸,手里捏着一把汗。
千万别怂,点啊。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是个行家,他为了追求爆破效果最大化,特意把引线缠在了陶俑的底座上。
滋——
火花在黑暗中闪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那陶俑仿佛活了一样。
原本坚硬的外壳因为内部极速膨胀的热流瞬间崩裂,里面的猛火油混合着滚烫的细砂,像是一张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兜头盖脸地喷了出来。
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一声沉闷的、像是从地底发出的闷雷。
火光骤起,那个狭窄的爆破点瞬间变成了炼狱。
碎石飞溅,那五个刺客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股反向的冲击波直接拍在了石壁上,紧接着就被塌下来的碎石埋了个严严实实。
“收工。”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从草丛里站起来。
等到火灭烟散,李承泽带着人清理残骸的时候,从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腰间,摸出了个东西。
那不是普通的腰牌。
是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金铃,做工精细得吓人,被火烧过之后依然金光灿灿。
我接过来,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端详。
铃铛的内壁上,刻着极小的几个字:癸字十三房。
我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大秦的官制里,从来没有这种编号。
廷尉府没有,少府没有,哪怕是黑冰台也没有。
这是赵高私设的暗卫体系。
“癸”是天干之末,意味着隐秘、黑暗。
而“十三房”,说明这种编制已经极其庞大且成熟。
这哪里是什么贪官污吏结党营私,这分明是他在大秦的朝堂之下,又悄悄搭建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影朝”。
他不仅想要权,他还在私立九卿,自己在当这地下王朝的皇帝!
“好大的胆子。”
我把那枚金铃紧紧攥在手里,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回到书院,我找了个漆盒,把金铃连同这几日的审讯记录、现场勘验图,一股脑地封了进去。
又让人在上面加盖了三道火漆,用的是最高级别的加急文书封套。
“李承泽。”
我把漆盒递给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亲自跑一趟,带最快的马,把这东西送进咸阳宫,亲手交给陛下。”
李承泽接过盒子,神色凝重:“大人,这……”
“告诉陛下。”我转过身,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了一半的月亮,“这不是简单的叛乱,也不是六国余孽在搞鬼。这是有人在挖大秦的根,是篡国。”
李承泽领命而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回过头,看着满屋子的烛火,还有站在阴影里的墨鸢。
“传令下去,启动‘星尘计划’。”
墨鸢的身子震了一下,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今天开始,赤壤书院所有送往宫廷的奏报、膳食、器物,哪怕是一根针线,都要经过三层独立查验。所有经手的人,哪怕是倒夜香的,都要把名字记入绝密档案,三代背景给我查个底掉。”
我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血腥味。
“我没功夫再跟这帮老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既然找不到洞口在哪,那我就把整座宫殿的地板,全都掀起来。”
只要阳光照进去,鬼就没处藏。
信送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书院里静得可怕。
整整三天,咸阳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没有斥责,没有嘉奖,甚至连确认收到的回执都没有。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深渊,连个回响都听不见。
这种沉默,比刀光剑影更让人心慌。
直到第四天清晨,大雾弥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书院门口的宁静。
我披衣而起,推开窗。
只见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骑士背后插着代表皇权的黑龙旗,手里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那是嬴政的亲笔朱批。
没有多余的废话,展开只有四个字,笔力苍劲,透着股子帝王特有的威压:
“卿所奏俱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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