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技术组将最新整理的证据包上传至加密服务器。
孙连城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划过屏幕，确认所有数据模块已按层级归档。
侯亮平靠在门框边，手里捏着一份打印稿，眉头没松开。
“材料齐了。”他说，“能用的都在里面。”
孙连城点头，把终端合上。
桌上那份红头文件已经签好，封面上写着“紧急会议通知”，落款是省委办公厅。
距离张某被捕还不到十小时，高层反应比预想中更快。
他们必须赶在早上八点前抵达省城。
车驶出京州时天还没亮。街道空荡，路灯一盏接一盏向后退去。
季昌明已经在车上等了二十分钟，见他们过来，递出两份纸质摘要。
这是昨晚省检汇总的协查反馈，重点标出了三家建筑商撤回投标的时间节点，
全部集中在张某被控制后的六小时内。
“这不是巧合。”季昌明说，“他们在清仓。”
孙连城翻完材料，闭眼靠了几分钟。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会议室里不会有人喊抓人，也不会有人拍桌子，但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下一步能不能动。
七点五十分，车队进入省委大院西门。
警卫核对身份后放行，车辆直接停到会议楼地下通道入口。
三人下车，沿指定路线步行前往第三会议室。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被地毯吸住。
门推开时，屋里已有五人就座。正中间的是沙瑞金，他抬头看了眼时间，示意开始。
孙连城把笔记本电脑接上投影设备，打开预设页面。
第一张图是腐败网络结构模型，主线从丁义珍延伸，经赵瑞龙，最终指向一个未具名的顶层节点。
分支上标注着“宏远咨询”“宏达贸易”“项目顾问合同”等关键词。
“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分为三块。”他开口，声音平稳，
“一是资金链。近三个月内，四家空壳公司通过虚假服务合同转移资金超两亿，
收款方涉及国土、住建、交通系统下属单位共十七个。
其中九笔付款审批单上有祁同伟签字或影印记录。”
投影切换到银行流水截图，几处红色箭头指向境外转账路径。
“二是物流链。码头七号仓在过去一年中，有二十三次夜间运输记录未登记货品信息。
监控显示，运输车辆所属企业均无实际仓储业务，且与赵瑞龙关联公司存在股权嵌套关系。”
画面再变，出现一段模糊的行车记录影像，车牌被遮挡，车身贴有某建材公司的标识。
“三是人脉链。
张某被捕后，曾尝试联系境外号码，连续拨打四次无人接听。
当天上午，两名准备出境的企业主主动取消航班，并通过律师提出配合调查意愿。
另有区住建局一名副科长清晨到驻地自首，提供虚假发票编号。”
孙连城停顿了一下，看向沙瑞金。
“这些人不是来交代问题的，是来试探我们有没有底气查到底。”
沙瑞金没说话，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侯亮平接过话：“审讯环节也出现了异常。多名嫌疑人提到‘上面压事’，但拒绝说明具体是谁。
其中一人在笔录中途突然要求更换律师，理由是‘担心家人安全’。
我们查过，这名律师三年前曾代理过赵立春家族企业的税务纠纷。”
季昌明补充：“省检昨天发出的例行抽查通知，
三家建筑商中有两家立即冻结了账户对外支付权限。
一家甚至连夜变更法人代表。”
屋里安静了几秒。
沙瑞金终于开口：“你们现在最需要什么？”
孙连城没有犹豫：“权限。公安、税务、金融监管系统的实时调取权限；
跨部门协作的绿色通道；
对阻挠调查人员的临时停职权。”
“你要破格。”
“常规流程走不通。只要有一个环节泄密，整个链条就会断。”
沙瑞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雾气未散，远处办公楼轮廓隐约可见。他背对着众人站了将近一分钟，然后转身。
“这个案子不能按常规办。”他说，
“我同意成立联合督导组，由中央纪委派驻干部牵头，你任执行负责人。”
孙连城立刻起身。
“特殊审批通道即刻开通。”沙瑞金继续说，“你可以直接调取所需数据，无需逐级申请。
凡是涉嫌包庇、拖延、泄露信息的干部，允许先停职后审查。
我会亲自过问每一起报备事项。”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开始记录指令。一名工作人员起身离开，去起草正式文件。
“你们有多少时间能出成果？”沙瑞金问。
“一周。”孙连城说，“七天内提交阶段性突破报告，包括核心证据链闭环和主要责任人名单。”
“好。”沙瑞金点头，“资源给你，路也给你铺了。接下来怎么走，看你的。”
会议结束得很快。
八点四十六分，三人走出会议室。
走廊尽头，一名纪检干部等候多时，手里拿着加盖公章的授权书原件。
孙连城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红色印章清晰，权限范围比预想更广。
“督导组名单下午两点前下发。”那人说，“第一批支援人员已经待命。”
他们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外面天色渐亮，空气微冷。
车启动后，孙连城把授权书放在腿上，盯着封面上的字迹看了一会儿。
“接下来要动真格的了。”侯亮平说。
“之前那些都是铺垫。”孙连城低声回应，“现在才是开始。”
车内陷入短暂沉默。导航显示返回京州需两个半小时。
孙连城打开手机，新建一条消息发送给技术组长：
【立即启动所有顾问合同的资金穿透分析，优先处理涉及国土局和住建委的条目】。
信息发出后，他靠向座椅，闭上眼睛。
九点十二分，手机震动。
是一条来自省检内网的加急提示：
张某在审讯等待期间写下一份手记，内容尚未录入系统，但扫描件已上传至L-001加密文件夹。
标题只有八个字：
我知道谁在管事。
孙连城睁开眼，坐直身体，点击下载附件。
文件加载出来，第一页写着一句话：
“赵瑞龙每个月十五号都会去城南那家私人会所，找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谈事情。
我没见过他的脸，但听别人叫他‘高老师’。”
孙连城盯着这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车子驶出高速匝道，前方路口亮起黄灯。司机轻踩刹车，车身微微一顿。
他拿起手机，拨通侯亮平的号码。
电话接通瞬间，他说：
“把高育良的行程调出来，最近一个月的所有公开活动和会议记录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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