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
名字雅致,景致更雅致。
这里是相国府后院最深、也最幽静的一处别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草一木都透着前朝宫廷匠人的精巧。据说,这里曾是某位先帝为最宠爱的妃子所建的安乐窝。
而现在,它成了貂蝉的牢笼。
被那个名为董卓的魔鬼强行掳入相国府的第三天,貂蝉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依旧绝美,却失了血色的脸,心中一片死寂。
她曾设想过千百种可能。
被粗暴地凌辱,被当作战利品在宴会上展示,被无休止地折磨,直到她这具尚算美丽的皮囊变得残破,精神彻底崩溃。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藏在发簪里的短针,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一夜,她被数十名手持利刃的侍女“请”入这间华丽得令人窒息的卧房后,那个魔鬼就再也未曾出现过。
没有粗鄙的言语,没有油腻的触碰,甚至连一道探寻的目光都没有。他就那样,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仿佛那夜在王允府上,那个粗鲁地捏着她下巴,宣布要占有她一切的男人,只是一场噩梦。
可这牢笼,却真实得可怕。
别院的门口,永远站着两排铁塔般的西凉卫士,他们沉默如山,眼神冰冷,手中的长戟在日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数十名侍女随叫随到,她们的态度恭敬得体,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畏惧,但貂蝉知道,她们同样是这座牢笼的看守。
她的一切要求都会被满足,除了“自由”。
“姑娘,该用膳了。”
一名年长的侍女领着两个小丫鬟,将一个紫檀木的食盒轻轻放在桌上。
貂蝉木然地转过头,没有一丝食欲。
这几日,送来的饭菜极尽奢华。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其规格之高,恐怕连宫中的天子都未曾享用过。
但她一口都咽不下去。
“拿走吧。”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姑娘……”年长的侍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您已经一天没怎么进食了。相国大人吩咐过,若您凤体有恙,我等都要受罚的。”
又是相国。
貂蝉的心头泛起一阵厌恶的涟漪。那个男人,人虽不在,却像一个无处不在的阴影,笼罩着这里的每一寸空气。
她不耐地挥了挥手,目光无意间扫过食盒里被端出的菜肴,却忽然愣住了。
一盘色泽金黄的“过油肉”,一碗汤汁清亮的“头脑”,还有一碟做法地道的“荞面灌肠”。
这些……
这些不是什么名贵的宫廷菜,而是她家乡并州最寻常不过的吃食。
那股熟悉的,带着些许陈醋酸香的味道,像一把钥匙,毫无防备地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她想起了在家乡时,父亲尚在,每逢年节,母亲便会亲手为她做上这么一桌。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再尝到过这股味道了?
自从随义父王允来到洛阳,她便努力学着京城的礼仪,吃着京城的菜肴,试图将自己融入这座繁华而冰冷的都城。她以为自己快要忘了,忘了那片风沙弥漫的土地,忘了那属于家乡的,质朴而温暖的味道。
可现在,它就摆在眼前。
是谁?
是谁知道她来自并州?是谁知道她最爱吃的,不是什么龙肝凤髓,而是这些寻常的家乡菜?
难道是……董卓?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貂蝉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
那个粗鄙、残暴、只知杀戮与的国贼,他的脑子里除了权力和女人,怎么可能容得下这般细腻的心思?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并州在哪个方向。
这一定是巧合。对,一定是府中的厨子恰好是并州人,随意做的。
她如此安慰自己,但心湖中那颗被投下的石子,却荡开了一圈又一圈,再也无法平复的涟漪。
她强迫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过油肉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她却觉得无比苦涩。眼眶一热,一滴清泪毫无征兆地滑落,滴入了饭碗之中。
她匆匆吃了几口,便再也咽不下去。
夜深人静,貂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白日里那顿饭带来的冲击,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她开始疯狂地回忆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试图从那些看似毫无逻辑的细节中,找出一条线索。
他为什么要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用最羞辱的方式强纳自己?
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囚禁在这座奢华的别院,却又对自己不闻不问?
他又为什么要……让人为自己准备家乡的饭菜?
一个个问题,像无解的棋局,在她脑中盘旋。
那个男人,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他时而暴虐如魔鬼,时而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令人费解的“体贴”。
这矛盾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摧毁她吗?
用这种方式,先给予极致的羞辱,再用极致的奢华和冷落,将她的意志一点点磨碎,让她从一个心怀家国的烈女,变成一个只知享乐的玩物?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若真是如此,那这个董卓的心机之深沉,手段之残忍,远比义父王允描述的要可怕一万倍!
可是……
可是,如果他的目的真的是摧毁,那顿家乡菜,又作何解释?
那不是摧毁,那是……慰藉。
一个刽子手,会在行刑之前,为犯人送上他最爱吃的断头饭吗?
或许会。
但绝不会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为他准备。
貂蝉猛地从床上坐起,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苍白的脸上。一个荒谬、大胆、甚至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一道惊雷,轰然劈开了她脑中的所有迷雾!
她想起了那夜,董卓捏着她的下巴,用那副油腻的嘴脸说出的那句话。
“小美人,想那么多干嘛?你的人,你的心,你的一切,都是老夫的!这就叫反派的占有欲,懂吗?”
占有欲……
当时她只觉得屈辱和恶心,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的重点,似乎不在“占有”,而在“反派”!
他像是在……演戏?
演给谁看?演给义父王允看?演给天下人看?
一个可怕的逻辑链,在她心中飞速地串联起来。
——义父王允的“连环计”,核心便是利用她的美色,离间董卓与吕布。
——如果,董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计谋呢?
——他强行将自己掳入相国府,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占有”,并非是出于淫欲,而是为了……破局!
——只要她成了他董卓名正言顺的女人,被囚禁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接近吕布。义父的“连环计”,最关键的一环,就此断裂!
——他是在……保护我?
这个念头一出,貂蝉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知道自己是计谋中的一枚棋子,注定要牺牲。所以他用最暴虐、最符合他“国贼”身份的方式,将自己从这个致命的漩涡中强行摘了出去。
他把自己关起来,不是囚禁,是隔绝!隔绝外界一切的算计与杀机!
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不是冷落,是尊重!因为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身体!
而那些粗鄙的话语,那些残暴的行为,都是演给义父,演给天下人看的伪装!是为了让他“强占”自己的行为,显得合情合理,不引人怀疑!
甚至……那顿家乡菜,也是他拙劣的“示好”?他想用这种方式,安抚自己这颗被他“吓坏了”的心?
想到这里,貂蝉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她看着这间华丽的卧房,看着窗外雅致的庭院,这里哪里是什么牢笼?这分明是一个用全世界的骂名和误解,为她一个人打造的……避难所!
那个男人,那个被天下人唾弃的魔鬼,他背负了一切,用他那粗糙、笨拙、甚至堪称恶劣的方式,不动声色地保护了一个本该必死的女子。
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貂蝉的心,彻底乱了。
她必须见他!
她必须当面问清楚!
她要亲眼看一看,在那副残暴魔王的面具之下,究竟藏着一张怎样的脸孔!
打定主意,她再也无法安坐。天还未亮,她便起身,走到门前,对着门外守卫的侍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坚定语气,开口说道:
“我要见相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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