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更冷了。
从貂蝉那座幽静而压抑的别院出来，走在相国府深夜的廊道下，陈默、吕布、李儒三人皆是一言不发。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仿佛黏在了他们的衣袍上，怎么也挥之不去。沿途的甲士们远远望见这三个身影，便立刻垂首屏息，连盔甲摩擦的声音都刻意压到了最低，生怕惊扰了这三尊刚从地狱归来的煞神。
吕布走在陈默左后方，高大的身躯在廊柱投下的阴影里时隐时现。他紧握着方天画戟，冰冷的戟杆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他的脑子有些乱。先是那毁天灭地的“火龙枪”，再是义父对那个女人的古怪处置。杀戮，他懂。征服，他也懂。可义父今夜的所作所为，却像一团浓雾，他看不真切。那女人分明是条毒蛇，义父为何不一脚踩死，反而要费心为她披上狐裘，再建一座更华丽的笼子？他想不通，这种想不通的感觉，让他感到一丝烦躁。
李儒则落在右后方，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与吕布的烦躁不同，他的内心正掀起一阵混杂着敬畏与狂喜的波涛。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青石板上一步步前移，脑海中却在飞速复盘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主公的手段，已臻化境！
杀一个杨修，易如反掌。杀一个貂蝉，更是弹指之间的事。可杀了之后呢？王允那老狐狸便可顺势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甚至可以为貂蝉塑造一个为国捐躯的烈女形象，以此来凝聚更多仇恨。那将是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更为凶险的战争。
但主公没有。
他用雷霆之威，屠尽了杨修等人的肉体，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坊门，这是杀鸡儆猴，是震慑。而后，他闯入貂蝉闺房，用最霸道、最羞辱的方式，碾碎了她的尊严与意志，却独独留下了她的命。
这一手，才是真正的诛心之策！
一个活着的、被彻底掌控在手中的貂蝉，对王允而言，就是一柄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活着，王允就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因为恐惧而吐露一切。她活着，就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耻辱的标志，时时刻刻提醒着长安城里所有心怀异志的人——这就是与相国为敌的下场，你的棋子，最终只会变成相国的玩物。
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主公不仅要征服天下，更要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
李儒越想越是心潮澎湃，他看向陈默背影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忠诚，演变成了近乎狂热的崇拜。
“主公，”李儒终于忍不住，快走两步，与陈默并肩，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兴奋，“今夜之后，王允那条老狗，怕是要寝食难安了。他精心布置的棋局，被您随手一子，便搅得天翻地覆，妙，实在是妙不可言！”
【妙你个头啊，我快累瘫了。】
陈默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演戏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演这种霸道总裁魔王。台词要拿捏，情绪要到位，还得时刻注意门口那俩家伙的反应。要不是为了保住貂蝉这个关键的‘修正值’，我早让李儒把她拖出去打板子了。】
“义父，”吕布终于还是憋不住了，他闷声闷气地开口，打断了李儒的感慨，“那女人……为何不杀？她心中有鬼，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陈默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自己这位武力值爆表、但政治智商基本为零的义子。他知道，跟吕布讲什么诛心之策，等于对牛弹琴。
他笑了笑，用一种吕布能听懂的逻辑，反问道：“奉先，你说，一头驯不服的猛虎，是杀了剥皮，挂在墙上威风，还是给它造个全天下最坚固的笼子，让所有人都只能隔着笼子看它，看它是如何被我一步步驯服的，更威风？”
吕布愣住了。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头斑斓猛虎，在坚不可摧的牢笼中，对着义父俯首帖耳，而天下英雄，只能在笼外艳羡、嫉妒、恐惧……
好像……确实是后者更显霸气，更能彰显主人的无上权威。
“孩儿……明白了。”吕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虽然还是觉得麻烦，但义父的比喻，他听进去了。那女人，不是祸害，是义父向天下展示力量的……战利品。
“明白就好。”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继续前行。
【总算糊弄过去了。跟这帮古人交流，心累。】
回到自己的寝殿，屏退了所有人，陈默才终于卸下了那身沉重的伪装。他一屁股坐到柔软的坐榻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
他闭上眼，在心中默念，唤出了系统界面。
淡蓝色的光幕在眼前展开。
【支线任务：惩治宵小，震慑长安（已完成）】
【任务评价：优。以雷霆手段肃清叛逆，以魔王之姿震慑人心，完美符合“天命大反派”人设。】
【任务奖励：反派点数+5000点。】
看着账户上跳动的数字，陈默疲惫的精神才稍稍振作了些。他揉了揉眉心，开始盘算。AK的生产线还在持续消耗点数，后续的火药、钢铁工业更是个无底洞。这五千点，看似不少，实则杯水车薪。
他的目光在反派商城里扫过，掠过那些眼花缭乱的未来科技。他的手指在一项技术上停顿了片刻。
【现代医疗技术（初级）：解锁需反派点数点。注：可建立无菌手术室，生产基础抗生素及外科手术器械，大幅降低死亡率。】
这是之前稳定西凉后的任务奖励，但他还没解锁。乱世之中，人命最不值钱，也最值钱。士兵的伤亡，百姓的瘟疫，都是悬在头上的利剑。这项技术，远比再多几条枪械生产线，来得更有价值。
他正思索着，忽然，系统界面的一角，弹出了一条他从未见过的、带着淡金色边框的提示。
【命运修正系统提示】
【目标人物：貂蝉】
【状态：羁绊已加深，当前处于‘魔王囚笼’状态。】
【精神状态：极度恐惧，意志濒临崩溃，认知产生混乱。】
【修正值：+15。】
【修正方向：未知。警告：当前修正行为极具风险，可能导致目标人物精神彻底崩溃，或产生不可预测的‘畸变’。】
陈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畸变？”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系统用上“警告”和“畸变”这种词。他本以为，自己今晚的表演，只是单纯地吓唬住了小姑娘，没想到，似乎玩得有点过火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驯服一只小野猫，却没料到，这只猫在极致的恐惧下，可能会变成一只他完全不认识的怪物。
这所谓的“修正”，究竟是把她从悲剧的命运中拉出来，还是将她推向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陈默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事方式，产生了一丝不确定。
……
与此同时，城南永安坊。
听雨楼前，早已被清理干净，连地缝里的血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但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却仿佛渗入了坊内的每一块砖石，久久不散。
坊门口，一排木杆被临时竖起，二十多颗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人头，被高高挂在上面，在夜风中微微摇晃。其中，杨修的人头被挂在最中间，他那双曾经充满才情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长安城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悔恨。
一张由李儒亲笔书写的告示，贴在坊门最显眼的位置，字迹刚劲，杀气腾腾：
“结党谋逆，图谋不轨者，皆如此獠！——相国董！”
整个永安坊，乃至半个长安城的豪门贵户，今夜都将彻夜无眠。恐惧，像一场无声的瘟疫，在这些高门大院之间，疯狂蔓延。
而在相国府那座被五十名亲兵围得如铁桶一般的别院深处。
貂蝉依旧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裹着那件雪白的狐裘。炭盆里的火已经快要熄灭，只剩下一点点暗红的余烬。
她没有哭，也没有动。
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盆灰烬，仿佛能从里面，看到自己被烧成灰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地伸出手，拉了拉身上的狐裘，将自己冰冷的脸颊，贴在了那温暖而柔软的毛皮上。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
但在这空洞的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光，悄然亮了一下，随即又隐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个魔鬼……没有杀她。
他留着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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