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悠是在一片渐次响起的、细密清脆的“咔嚓”声中恢复意识的。
那声音如同春冰初融，带着某种生机萌发的韵律，轻轻敲击着她昏沉的神经。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预想中的虚弱，而是一种……奇异的温暖？
不，不是温暖。
是那种浸入骨髓的、属于沉殷的极致冰寒，正在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
她怔怔地看向四周。
曾经覆盖一切、坚不可摧的幽蓝玄冰，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墙壁、天花板、家具表面剥落、消融。
不是化成水，而是直接化作点点晶莹的、散发着微光的冰尘，如同无数细碎的星辰，在空气中飘散、消失。
冰层变薄，露出底下熟悉的、略显陈旧的墙壁和家具原本的颜色。
冻结的世界，正在解冻。
光线透过逐渐清晰的窗户洒进来，不再是之前被冰霜扭曲的模糊光影，而是真实、温暖的午后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那繁复美丽的银色冰丝封印依旧存在，但其上流转的幽蓝光芒已经隐去，只剩下纯粹的、近乎透明的银白，如同最精致的纹身，与她肌肤融为一体。
那象征着绝对封禁的、令人安心又心碎的冰冷触感，也淡去了许多，变得温和。
而更让她心跳骤停的是——
在窗边，那片曾经空寂了不知多久的角落。
一道极其模糊、近乎透明，却无比熟悉的玄色身影，正背对着她，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他的轮廓在飘散的冰尘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但那确确实实是……沉殷的身形！
他……回来了？
不是意念的只言片语，而是……形态的初步凝聚？！
巨大的冲击让云悠悠瞬间失声，她猛地用手捂住嘴，眼眶却在刹那间变得滚烫湿润，视线迅速模糊。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苏醒，那道模糊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的滞涩感，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依旧是那张俊美无俦、却毫无血色的脸。
只是此刻，那双曾如古井寒潭般深邃冰冷的眸子，变得如同蒙尘的琉璃，黯淡，疲惫，却清晰地映出了她泪流满面、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
随即，视线下移，落在了她左臂那已经变得温和的冰丝封印上。
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那模糊的、近乎虚幻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微微抬起了那么一丝丝，指向她身边的地面。
云悠悠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那里，放着她之前用来喝水的那个卡通马克杯。
杯子里，不知何时，盛满了清澈的水。
水面平静，倒映着窗外洒落的、真实的阳光。
——就像他第一次，在她煞气初发、虚弱无力时，别别扭扭为她倒的那杯水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连将水递到她面前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只能用这微弱的指引，无声地告诉她。
云悠悠的泪水彻底决堤。
她不是因为他这细微的关怀而感动落泪。
而是因为……她看懂了。
看懂了他那双疲惫眸子里，深藏的、几乎被耗尽的虚弱。
他确实被她强行“吵醒”了，从近乎永恒的沉眠中，拉回了一丝意识，凝聚了这风中残烛般的形态。
但代价是，他此刻的状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糟糕。
糟糕到……连维持基本的形态和表达都如此艰难。
他回来了。
可他也几乎……油尽灯枯。
云悠悠颤抖着伸出手，没有去拿那杯水，而是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的珍重，想要去触碰他那模糊虚幻的手。
她的指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一片虚无的冰凉。
连实体，都无法维持了吗？
她的心像是被狠狠刺穿，疼得几乎窒息。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指尖传来的颤抖和那汹涌的悲伤，沉殷那模糊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极其勉强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虚幻的，近乎破碎的，却带着某种如释重负意味的……极淡弧度。
然后，在那漫天飘散、如同星辰泪雨的冰尘光点中，他那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身影，再次开始缓缓变淡，变得透明。
如同一个短暂而脆弱的梦境，即将醒来。
“不……不要……”
云悠悠惊恐地摇头，徒劳地想要抓住那消散的光点。
沉殷最后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泪痕交错的脸上和那稳固的冰丝封印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疲惫，有虚弱，有未尽的话语，或许……
还有一丝，连这漫天冰尘都无法掩盖的……
安心？
随即，在那最后一缕冰寒气息彻底融入温暖的阳光之前，一道微弱到极致、却清晰无比的冰冷意念，如同最终确认的烙印，轻轻敲打在云悠悠的心上：
【……麻烦的……锚点……】
【……总算……没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化作最后一片晶莹的光点，融入了空气中。
窗边的角落，再次空无一物。
房间内，最后一块玄冰也悄然消融殆尽。
温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房间，空气中弥漫着冰雪初融后的清新气息，以及……那缕依旧在袅袅升腾的线香青烟。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
只是，那曾经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威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左臂上那已然温和的封印，和心底那片被泪水浸透、却破土而出的，无比坚定的希望。
云悠悠怔怔地看着那片空荡的角落，许久，许久。
然后，她伸出手，端起了地上那杯盛满阳光的清水。
水温，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她将杯子紧紧捧在手心，仿佛捧着那人最后一点笨拙的、无声的关怀。
抬起头，望着窗外明媚的天空，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了一个带着泪、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是啊……”
“我没死。”
“你也没死透。”
“所以……”
“这场‘饲养’游戏，还没完。”
冰消雪融，黎明已至。
而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喜欢破产后，我捡到一只鬼王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破产后，我捡到一只鬼王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