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强和小舅子拴柱子牵着毛驴刚到高家镇口，就见杨奎一身簇新的警服，肩上挎着步枪来回踱步，身后跟着三名新入伙的弟兄，正有条不紊地盘查过往路人。
如今镇上的光景早已不同往日——人头税从原先的十个铜子降到了五个，足足少了一半，百姓脸上终于有了舒展的笑意。更让人安心的是，这些警察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动辄调戏妇女、勒索商贩，风气正了不少。
瞧见齐大强二人，杨奎立刻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嘿！你们俩今儿怎么下山了？这麻袋瞅着鼓鼓囊囊的，装的是啥好东西？”
没等齐大强开口，拴柱子先笑着接话：“那可不都是好东西！我张五叔昨儿打了头大野猪，特意分了一多半给弟兄们，里头还掺了些野兔、野鸡，都是新鲜的！”
杨奎眼睛一亮，忙摆手道：“这可太好了！快往里走，大队长这会儿正在镇公所等着呢！”
齐大强笑着应道：“好！那我们这就过去，等把肉收拾好，正好赶上你们换班，大家一起尝尝鲜！”
杨奎挥着手目送二人，齐大强和拴柱子便赶着两头毛驴往镇公所去。刚进院门，就见院里三十来名队员正练队列，杨勇手里攥着根木棍来回监督，牛虎站在一旁瞧着。几个原先的旧警察动作稍慢，就被木棍敲了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却半个字也不敢反驳。
牛虎眼尖，一眼瞥见二人，当即笑着迎上来。拴柱子嗓门亮，先开口喊：“大队长！我张五叔昨儿打了头大野猪，我爹让我分一半给弟兄们，还有些野兔、野鸡，都是刚打的！”
“太好了！”牛虎当即冲旁边喊，“来人！把东西卸下来送厨房去！”
几个没参加训练的老兄弟立马过来，七手八脚把毛驴上的麻袋卸下来，往厨房送。厨房的老李师傅正和铁蛋子忙得团团转，见送来这么多肉，笑得眼睛都眯了：“这可真是及时雨！快切肉，中午争取炖上，让弟兄们解解馋！”
齐大强和拴柱子跟着牛虎进了屋，牛虎指着椅子说：“快坐！桌上还有昨天人家送的点心，拴柱子，快吃两块垫垫。”
拴柱子也不客气，伸手拿了两块塞进嘴里。齐大强则从桌上摸了根烟，点着抽了起来。
嚼完点心，拴柱子说：“姐夫，你们聊着，我得去杂货铺买糖——拴虎在家闹着要吃呢。”
牛虎一听，就往兜里摸钱：“我再给你一块钱，多买些。”
“不用不用！”拴柱子连忙摆手，“您上次给我的两块还没花完呢！”说着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牛虎也点了根烟，坐下对齐大强问：“王雷兄弟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齐大强吸了口烟，“再有些日子就能好利索，这两天总嚷嚷着想下山。”
牛虎眉头微蹙，摇头道：“回去跟他说，别急着下山。我正想跟你们哥俩商量，这段时间你们暂时先在山上待着——虽说这几十天鬼子没动静，但就怕他们突然搞回马枪，咱们可得防着点。你和山上的张老五，没事就多打些猎，等开春把毛皮都换成钱。”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镇子周边的村子都穷，鬼子还一个劲催着交税，我不想再给百姓添负担，只能另辟蹊径。多打些猎物，一来能给弟兄们补补身子，二来毛皮能换钱，补贴队里。对了，尤其是大青羊，那毛皮值钱，碰见了多留意些。”
齐大强点头应下：“行，回去我就跟他们说。王雷最听您的话，您发话，他肯定能沉住气。”
这时，院外传来杨勇解散队列的声音，几个相熟的老兄弟紧跟着进了屋，一进门就围着齐大强七嘴八舌地问起王雷的伤势。齐大强耐着性子，一一跟众人说了近况。
看着兄弟们身上崭新的警服，齐大强心里难免有些羡慕——他从前也是警察，如今为了给队伍在山上留条后路，才暂时做了这样的安排。好在屋里满是欢声笑语，这点情绪很快就被冲淡了。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铁蛋子的大嗓门在院里响起：“开饭啦！” 刚巧杨奎换班回来，忙转身回屋取了碗，跟着众人排起队。盛满饭坐下，碗里炖萝卜飘着野猪肉香，勾得人食欲大动，大家吃得满嘴生津。
那些从前的伪军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当初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从前顿顿掺着沙子的粗粮都填不饱肚子，哪像现在，不仅能吃饱，还能时不时吃上肉？也正因如此，他们如今才死心塌地跟着牛虎——换作以前，这般艰苦的训练，他们早撂挑子跑了。
医官李海东如今也彻底融进了队伍，刚才就拉着齐大强仔细问了王雷的伤，这会儿又说：“待会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拿些酒精和伤药，回去记得帮王雷换换药。”
齐大强连忙起身道谢：“多谢李医官了！”
临走时，牛虎把桌上剩下的点心都包给了拴柱子，嘱咐道：“回去跟拴虎、三狗子他们分着吃。”
拴柱子攥着纸包，有些不甘地蹭了蹭脚：“队长，您就让我也留在镇上吧！您看铁蛋跟着大伙多好啊。”
牛虎脸一绷，语气沉了些：“你也算老战士了，怎么反倒不服从命令了？”
拴柱子立马红了脸，忙低头认错：“大队长，我错了！”
见他服了软，牛虎语气也缓下来，拍了拍他的肩：“拴柱子，你今年也十五了，入伙比不少人都早，枪法练得也像样。现在让你在山上，一是要照管好队里的牲口，二是得帮着打猎——咱们的给养全靠这点活计，你的担子可不轻，知道吗？”
拴柱子立刻把小胸脯一挺，响亮地应道：“知道了！”
牛虎又摸出一大把烟叶塞给齐大强：“带回去给张五哥和你岳父抽。”
齐大强接了烟叶，点头道：“好，那我们这就回山了。对了，今儿没见着张贵，还挺遗憾的。”
“他跟杨茂林带着几个弟兄去周边村子巡视了，”牛虎解释道，“咱们现在掌了权，就得给百姓当家做主。那些地痞流氓想再像从前那样欺负人，门都没有！”
齐大强笑着附和：“正该如此！”
两人说着便牵过毛驴上了马，朝着山里赶去。等他们回到山上时，天也渐渐擦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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