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王刚倒下的身躯旁凝固了。通道内弥漫着硝烟、臭氧和血腥的混合气味，远处构造体重新集结的“沙沙”声如同催命的倒计时。猴子半跪在地，用颤抖的手检查着王刚的颈动脉，铁砧则持枪死死盯着通道两端，通红的眼中混杂着愤怒与绝望。
“还有脉搏！但很弱！内出血，多处骨折……”猴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必须立刻后送！”
后送？谈何容易！前后都是敌人，他们被困死在这条绝路上。
陈启靠在灼热的墙壁上，左眼处的纱布早已被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浸透。王刚为了救他们而重伤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那些从城市各处被抽取而来的、充满痛苦的灰白杂波，依旧通过左眼的感知，源源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意识。绝望与愤怒如同两股相反的绳索，绞紧了他的心脏。
不能死在这里。
王刚不能死。
那些被抽取生命力的人，也不能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种，驱散了部分的恐惧与无力。他猛地抬起头，右眼死死盯向通道尽头那散发着不祥幽蓝的核心室。
“猴子，铁砧，”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帮我争取时间。”
两人同时看向他，眼中带着困惑。
“你要干什么？”铁砧低吼，“别做傻事！”
“执行干扰计划。”陈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左眼深处那与宏大脉动相连的“坐标感”，以及其中蕴含的、关于“终结”与“循环”的模糊真谛。“用我自己的方式。”
他不再解释，艰难地挪动身体，让自己面朝核心室的方向，背靠墙壁坐下。他闭上右眼，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将全部的精神意志，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狠狠撞向左眼那片混沌的感知领域！
不是被动的承受，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主动的、决绝的……入侵！
“轰——！”
意识的壁垒仿佛被彻底冲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混乱的信息洪流，裹挟着冰冷的能量质感、灰白色的痛苦碎片、以及节点核心那狂暴的脉动，瞬间将他的意识淹没！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每一个脑细胞都在被撕裂、被灼烧！左眼像是要爆炸开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知道，那是血。
但他没有退缩。他紧守着意识最后一点清明，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顺着那清晰的“坐标感”，逆着奔腾的能量洪流，向着节点核心的深处，狠狠“撞”了过去！
他“看”到了！那是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复杂到极致的立体符号，正是吴镜玄复合符号的活化形态，它在核心中央疯狂旋转，如同一个贪婪的心脏，不断泵送和转化着能量。
就是它！
陈启凝聚起自己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守护之心，将其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带着他独特生命频率的“信号”，不再是之前那试探性的“探针”，而是一柄凝聚了全部灵魂的……投枪！
他“握住”这柄投枪，向着那旋转的能量符号，向着其运转最关键的几个能量节点，狠狠“刺”去！
没有物理的碰撞，没有能量的爆炸。
只有频率的剧烈冲突与干涉！
嗡————！！！
一声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在陈启的意识深处炸响！那旋转的能量符号猛地一滞，如同精密齿轮中卡入了异物，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摩擦声！原本流畅运转的能量流瞬间变得混乱、狂暴，如同失去了指挥的军队，开始互相冲撞、湮灭！
核心室内，那巨大的金属晶体结构发出的幽蓝光芒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纹！
“能量读数紊乱！核心输出功率急剧下降！城市范围内的异常能量抽取停止了！”李静惊喜交加的声音从远程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通道内，那些原本正在逼近的构造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缓，头部的幽蓝光芒也黯淡下去，甚至有一些直接瘫倒在地，失去了活性。
成功了？！
猴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但陈启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混乱的能量漩涡撕碎，左眼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感交替席卷。他维持着那柄“投枪”的冲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消耗着他最后的生命力量。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吴镜玄绝不会坐视一个关键节点被破坏。更强大的反扑，随时可能到来。
他艰难地维持着意识，透过那混乱的能量漩涡，他仿佛“看”到，在遥远的机械厂方向，那片沉寂的“虚无之壳”深处，一道冰冷的目光，再次穿透虚空，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愠怒。
以及，一丝更深的……兴趣。
陈启想扯动嘴角，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做到了。
以自身为代价，暂时斩断了这张巨网的一根关键丝线。
他眼前一黑，最后的感觉是身体向后倒去，落入一个及时扶住他的臂弯之中，似乎是铁砧。
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来自遥远彼端的冷哼，以及一句直接响彻在他灵魂深处的低语：
‘不错的挣扎……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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