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仿佛听到了地脉深处传来的一声极其压抑、却足以撼动灵魂的怒吼——并非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秩序场”层面的、冰冷刺骨的狂怒。他成功了，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在那精密走向毁灭的乐章中，砸入了一个刺耳的音符。
但这成功，激怒了一个远比自然灾害更可怕的存在。
“突击！突击！”王刚的吼声在灼热混乱的通道内回荡。
突击队员们如同黑色的闪电，在陈启创造出的、稍纵即逝的混乱间隙中，猛地冲入了那片巨大的穹顶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他们也为之窒息。
穹顶之下，是一个废弃的、庞大得惊人的地下水利枢纽大厅。残破的巨型水轮机和锈蚀的管道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残骸，沉默地矗立着。然而，此刻整个空间却被一种诡异的幽蓝色光芒所笼罩——并非来自任何可见光源，而是空气中弥漫的、如同极光般流淌的能量氤氲，与之前翠湖苑顶楼的符号同源，却更加狂暴和庞大。
大厅中央，并非预想中吴镜玄的本体。那里只有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由无数幽蓝符号急速旋转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团纯粹由冰冷意识和扭曲能量构成的聚合体，散发着令人心智冻结的威压。
而在“它”的下方，地面上镌刻着一个覆盖了整个大厅地面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巨大能量法阵。法阵的核心，正是那股被陈启强行干扰、此刻正剧烈波动的、连接着地脉核心的狂暴能量流！能量流如同一条被激怒的熔岩巨蟒，在法阵的束缚下疯狂扭动，冲击着四周的虚空，让整个大厅都在微微震颤。
“开火！”王刚没有任何犹豫，一声令下！
炽热的弹雨瞬间倾泻向那悬浮的幽蓝人形！
然而，子弹在靠近人形轮廓数米之外，就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被扭曲、偏转，甚至有的直接悬停在空中，然后被幽蓝的能量侵蚀、化为铁水！
那模糊的人形轮廓缓缓“转”向突击队的方向。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扫过，带着一种被蝼蚁打扰了重要实验的、极致的厌烦。
它抬起了一只手——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手。
随着它的动作，地面上那巨大法阵的某些部分骤然亮起！
“小心地面！”一名队员惊呼！
他们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突然变得如同流沙般松软粘稠！同时，头顶上那些锈蚀了数十年、看似摇摇欲坠的巨型金属管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连接处的铆钉如同被无形大手强行拔出，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如同巨大的攻城锤般，向着突击队员们狠狠砸落！
这不再是精密的“调试”，而是最简单、最粗暴的、利用环境本身进行的物理清除！
“散开！寻找掩体！”王刚一边怒吼，一边灵活地翻滚，躲开一根砸落在他刚才位置的、足有水桶粗的锈蚀管道，管道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碎石和烟尘。
其他队员也各显神通，凭借精湛的战术动作和默契配合，在突然活化的死亡环境中艰难闪避。子弹对那能量体无效，他们只能被动地应对着来自整个空间的攻击——坍塌的天花板、突然喷射的高压水流（被能量加热至滚烫）、地面诡异的塌陷和隆起……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由环境本身执行的屠杀预演！
“李静！找到它的弱点！或者找到打断那个鬼阵法的方法！”王刚一边依托一台废弃的水轮机残骸躲避着接连不断的攻击，一边对着通讯器咆哮，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几乎被淹没。
地表指挥中心，李静面前无数屏幕数据疯狂滚动，她的脸色苍白：“能量源就是那个法阵和地脉核心！那个幽蓝人形只是介面！法阵结构太复杂，强行破坏任何一个点都可能引发更剧烈的能量反冲！陈启刚才干扰的节点是唯一的……等等！”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能量流动的实时模拟图。
“那个被陈启干扰的节点……能量没有完全消散！它在……**被法阵吸收**？！它在被转化成另一种形式的……**结构应力**？！”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大厅一侧，一堵巨大的、原本支撑着穹顶的混凝土承重墙，其表面突然浮现出与那幽蓝人形同源的光芒，紧接着，墙体内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骨骼断裂般的巨响，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布满墙面，然后整堵墙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不是坍塌，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捏碎般，向内猛地**挤压、崩解**！碎石如同炮弹般向四周激射！
“他在利用陈启干扰残留的能量，加速环境的崩溃！”高岚教授震惊的声音传来，“他把意外也纳入了他的‘计算’！他在调试……**如何更高效地利用一切变量进行毁灭**！”
这简直是对“执矩”之力最极致的亵渎和扭曲！将原本用于稳定秩序的力量，化作了加速崩溃的催化剂！
王刚和队员们陷入了绝境。他们的攻击无效，而整个空间都在对方的意志下变成致命的武器。每一次躲闪都更加艰难，伤亡开始出现。
就在这时，倒在通道入口处、被一名队员拼命拖到相对安全角落的陈启，在剧烈的咳嗽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极度的痛苦和濒死的体验，似乎反而刺激了他意识深处某种东西。
在他一片黑暗的左眼“视野”中，那本笔记本里老学者留下的、关于“感知脉络”、“顺势而为”的文字，如同黑暗中浮现的萤火，变得异常清晰。他“看”不到具体的能量流动，但他能“感觉”到，整个大厅那狂暴混乱的“秩序场”中，除了吴镜玄那冰冷的、主导一切的力量外，还存在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不屈的……**属于大地本身的、试图回归稳定的“惯性”**！
就像被强行扭曲的弹簧，始终存在着恢复原状的趋势。
这丝“惯性”，与老学者笔记中描述的、万物内在的“理”与“序”，隐隐呼应。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陈启破碎的意识中生成。
他无法正面抗衡吴镜玄的力量。
但他或许可以……**为那丝微弱的“惯性”，提供一个支点**？
他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颤抖的手，不是指向那幽蓝的人形，也不是指向地面的法阵，而是指向了大厅穹顶某个看似毫无异常的、布满陈旧管道的角落。
他用嘶哑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对着距离他最近的队员说道：
“那里……用……震荡弹……低频率……轰击……节点后方三米……空腔……”
他在赌，赌吴镜玄对“意外”的利用并非全知全能，赌那丝大地本身的“惯性”，会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微弱外力引导下，产生吴镜玄计算之外的……**连锁反应**！
那名队员虽然不解，但出于对陈启用命换来的信任，毫不犹豫地抬起枪口，对准陈启所指的方向，扣动了搭载特殊弹头的榴弹发射器！
“嗵！”
一声沉闷的巨响。没有火光，只有一股无形的低频震荡波，精准地命中了那个看似空无一物的角落。
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刹那。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被击中的穹顶角落，岩壁并未坍塌，而是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一股与幽蓝能量截然不同的、浑厚、原始、充满磅礴生机的**土黄色能量流**，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扰，从那荡漾的虚空中猛地渗透出来一丝！
虽然只有一丝，但其蕴含的、属于大地本身的、稳定而浩瀚的“秩序”力量，与吴镜玄那冰冷扭曲的力场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嗡——！！！”
整个穹顶大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仿佛源自根基的剧烈震颤！地面上那巨大的幽蓝法阵，光芒猛地一黯，流转出现了明显的迟滞！那悬浮的幽蓝人形轮廓，也第一次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
吴镜玄那冰冷的意识，第一次传递出了清晰的、超出计算的——
**错愕**。
调试者的完美剧本，被一个本该是“变量”的伤兵，再次以他无法完全预料的方式，撕开了一道裂缝。
王刚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眼中凶光毕露：
“所有人！火力掩护！爆破组！给我炸了那个发光的鬼阵法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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