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夏,山海关外暑气蒸腾,关内却被一层浓重的死气笼罩。连绵三月的攻防战刚歇,清军暂退的欢呼声还未消散,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便如附骨之疽,悄然在军营中蔓延开来。
李明远站在中军帐外,望着校场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眉头拧成了死结。往日里操练时震天的呐喊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咳嗽与呻吟,空气里混杂着汗水、草药和腐烂的气息,呛得人胸口发闷。亲卫队长赵虎快步奔来,铠甲上沾着些许污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将军,又有三十多名弟兄倒下了!军医说……说症状和之前那些一样,高热、呕吐、身上起红斑,根本控制不住!”
李明远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指节泛白。这场战争打得太过艰难,山海关作为抵御清军入关的门户,守军本就兵力吃紧,连日来修筑工事、防备偷袭,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军营里饮水取自浑浊的护城河,伤兵的绷带反复清洗使用,战死士兵的尸体来不及妥善掩埋,种种恶劣的卫生条件,终究成了瘟疫滋生的温床。
“现在能动的士兵还有多少?”李明远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不足三成了。”赵虎低下头,声音艰涩,“就连几个校尉都病倒了,弟兄们人心惶惶,夜里总有人偷偷哭,说怕再也见不到家里人……”
营帐内,几名随军军医正围着一张病床忙碌,可他们脸上的神情却充满了无力。一个年轻士兵蜷缩在铺草上,面色潮红,嘴唇干裂,浑身抽搐着,嘴里胡言乱语。老军医颤抖着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旁边的药罐里,苦涩的汤药冒着微弱的热气,却再也没能唤醒这个年轻的生命。
“将军,我们尽力了。”老军医转过身,眼眶泛红,“这瘟疫来得蹊跷又凶猛,我们试过了退烧的柴胡、解毒的金银花,甚至用了偏方,可都无济于事。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日,军营就彻底垮了!”
李明远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山海关百姓期盼的眼神。他自起兵以来,始终以“保境安民”为己任,善待麾下士兵,体恤周边百姓,才赢得了人心。可如今,瘟疫横行,士兵们一个个倒下,若是山海关守不住,清军入关,身后的万千百姓又将遭受怎样的苦难?
“传令下去,”李明远猛地睁开眼,目光坚定,“立刻封锁军营,所有病倒的士兵集中安置在西侧空营,严禁任何人随意走动!另外,派快马前往周边州县,张贴告示,重金寻访能治瘟疫的名医,不管是民间郎中还是世家传人,只要能治好瘟疫,本将军必有重谢!”
命令下达后,军营里立刻行动起来。士兵们强撑着病体,在健康士兵的协助下搭建隔离营,洒石灰消毒,可瘟疫的传播速度远超预期。每日都有士兵死去,尸体被匆匆掩埋在城外的乱葬岗,那一片新土,成了军营中最沉重的阴影。李明远每日亲自巡查军营,安抚士兵,可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失去生气,他心中的焦虑如同烈火烹油,日夜难安。
这日午后,李明远正在隔离营外查看情况,一名哨兵忽然前来禀报:“将军,营外有一位女子求见,说她能治军中瘟疫,还带来了大量药材和医书。”
“女子?”李明远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瘟疫凶险,连经验丰富的老军医都束手无策,一个女子能有何能耐?
“是的,”哨兵回道,“那女子说她叫白芷薇,是江南医药世家白芷家的传人,听闻将军抗击清军、善待百姓,特意赶来相助。”
李明远心中一动。江南白芷家的名号,他早有耳闻。传闻白芷家世代行医,擅长治疗疑难杂症,尤其在草药运用上有独到之处,只是多年来深居江南,极少涉足北方。如今白芷薇主动前来,莫非真有良方?
“快请她进来!”
片刻后,一名女子牵着一匹驮满药材的骏马,走进了军营。她身着一袭素色布裙,头上戴着简单的发簪,没有施粉黛,却难掩清丽的容貌。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眉宇间带着一股医者特有的沉静,与军营中的慌乱格格不入。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的药箱和手中抱着的几卷古旧医书,药箱上刻着精致的草药图案,一看便知来历不凡。
“民女白芷薇,见过李将军。”白芷薇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脆,没有丝毫怯意。
李明远打量着她,见她虽看似柔弱,却身姿挺拔,眼神中毫无惧色,心中的疑虑消去了大半:“白姑娘,军营中瘟疫凶险,你孤身前来,不怕身陷险境吗?”
白芷薇抬起头,目光直视李明远,语气诚恳:“将军为国为民,浴血奋战,麾下士兵舍生忘死,白芷薇虽是女子,却也知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我白芷家世代行医,以‘救死扶伤’为家训,如今军中遭难,民女岂能坐视不理?”
她说着,打开身后的药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草药,还有一些磨好的药粉和特制的银针。“这些是我特意带来的药材,其中不乏治疗疫症的珍品。这几卷医书,是我白芷家祖传的秘方,记载了历代先辈治疗瘟疫的经验,民女愿倾尽全力,助将军化解此次危机。”
李明远看着白芷薇眼中的真诚,又看了看那些散发着清香的草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连日来的焦虑与压抑,在这一刻似乎消散了些许。他上前一步,郑重地对着白芷薇拱手:“白姑娘深明大义,不远千里赶来相助,李明远感激不尽!若能化解此次瘟疫,本将军定当厚报!”
“将军言重了。”白芷薇摇摇头,语气平静,“民女所求,并非赏赐,只求能尽绵薄之力,救治更多将士,助将军守住山海关,不让清军践踏中原大地。如今军情紧急,还请将军即刻带我前往隔离营,查看病患情况,也好对症下药。”
李明远不再多言,当即带着白芷薇前往西侧的隔离营。刚走到营门口,一股浓烈的病气便扑面而来,里面的士兵们大多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白芷薇却毫不在意,径直走了进去,从药箱中取出手帕掩住口鼻,开始逐一查看病患。
她先是仔细观察士兵们的症状,时而伸手触摸他们的额头感受体温,时而翻看他们的眼睑,时而询问陪伴的士兵病情变化,每一个动作都娴熟而专业。遇到病情严重的士兵,她便取出银针,快速而准确地刺入穴位,又从药箱中取出药粉,用水调和后喂给士兵服用。
李明远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白芷薇忙碌的身影。她的动作轻盈而沉稳,眼神专注,仿佛周围的喧嚣与凶险都与她无关。有几个士兵因为高热陷入昏迷,她便守在床边,每隔半个时辰便施针一次,亲自为他们擦拭身体降温。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在她身上,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竟让这死气沉沉的隔离营多了一丝生机。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白芷薇才停下脚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走到李明远身边,神色凝重却又带着一丝笃定:“将军,军中的瘟疫并非寻常疫症,而是由湿热之气郁结、秽浊之邪入侵所致,再加上士兵们劳累过度、正气不足,才导致病情急剧恶化。不过好在民女已有应对之法,只要将军全力配合,不出半月,定能控制住疫情。”
李明远闻言,心中大喜,连忙问道:“白姑娘有何良方?尽管吩咐,本将军一定全力配合!”
白芷薇沉吟片刻,说道:“首先,必须严格隔离病患,将轻症、重症分开安置,避免交叉感染;其次,需用艾草、苍术等草药在军营各处焚烧,驱散秽浊之气,同时改善饮水和卫生条件,禁止饮用生水,所有餐具、衣物必须煮沸消毒;最后,民女会配制两种汤药,一种用于治疗病患,一种用于健康士兵防疫,需每日按时服用。”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配制汤药需要大量药材,军营中现有的药材恐怕不足,还请将军派人尽快采购。另外,煎药、护理也需要人手,最好挑选一些身体健康、细心谨慎的士兵,由民女亲自培训后协助治疗。”
“好!”李明远当即应道,“采购药材的事,本将军立刻派人去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凑齐!人手方面,我会亲自挑选,保证满足你的需求!”
当下,李明远便传令下去,按照白芷薇的要求安排各项事宜。士兵们得知有名医前来,还带来了治疗瘟疫的良方,原本低落的士气顿时振奋了不少。采购药材的快马连夜出发,营地内随处可见焚烧草药的烟雾,健康的士兵们则忙着清洗餐具、打扫卫生,整个军营都因为白芷薇的到来,重新燃起了希望。
白芷薇则日夜守在隔离营中,亲自指导士兵煎药、施针,每一个病患的情况她都了如指掌,时常熬夜调整药方。她的医术精湛,态度温和,士兵们都对她敬佩不已,纷纷称呼她为“白神医”。
李明远每日都会来隔离营查看情况,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体温下降,精神好转,他心中的石头终于渐渐落地。他看着白芷薇日渐消瘦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心中除了感激,更生出了一丝敬佩。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有着远超常人的勇气与担当,在这场生死危机中,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为山海关带来了希望。
夜色渐深,隔离营中的烛火依旧亮着。白芷薇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前,借着烛光翻阅着祖传的医书,时不时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帐篷外,传来士兵们均匀的呼吸声,与几日前的痛苦呻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放下医书,走到帐篷门口,望着夜空中的星辰,眼神坚定。她知道,这场与瘟疫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必须更加谨慎,才能不辜负李明远的信任,不辜负那些期盼着活下去的士兵们。而她的到来,不仅为山海关化解了一场危机,也将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与李明远及他麾下的将士们,结下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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