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他的耳语,每一次搏动都像在胸腔里敲响一面铜锣,震得耳膜发麻。
东侧走廊像是某种深海巨兽的食道,深红色的地毯吸尽了我们脚步的回响,连呼吸都被它贪婪地吞没,只留下一种沉闷的窒息感。
我的金手指系统在视网膜上无声地刷新数据,自动记录着两侧厚重木门的编号,像一串通往深渊的密码。
一,二,三,四,五,六,七……然后是一段空白的墙壁,像被硬生生拔掉了一颗牙,裸露的砖石边缘还带着未抹平的灰泥,粗糙得刺眼。
接着又是七扇门,一个空格。
如此循环往复,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残缺的韵律,仿佛整条走廊在低语着某个被刻意扭曲的童年歌谣。
顾昭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低沉而压抑:“许明远提过,头目极度厌恶对称。”
这句话像一枚冰冷的探针,瞬间刺入我记忆深处,激起一阵细微的刺痛,如同旧伤在阴雨天悄然苏醒。
一个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猛地浮现在脑海里——许明远书房那个隐秘的暗格,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破旧的老槐树下,站着七个面容模糊的孩子。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在他们身上投下破碎的光斑,斑驳的光影在他们脸上跳跃,像某种无声的诅咒。
他们中的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身边的顾昭亭。
七个孩子,七扇门。
这绝非巧合。
这里的每一处设计,似乎都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充满恶意的谜语,用沉默的砖石和木门,复刻着一场早已被掩埋的仪式。
陈列室的门就在走廊尽头,一扇没有任何装饰的合金门,冰冷得像墓穴的入口,金属表面泛着哑光的青灰,触手生寒。
门禁系统发出幽绿色的光,虹膜扫描和密码输入,双重验证。
【警告:检测到非活体虹膜输入。
该系统已禁用活体验证协议,疑似为‘复活通道’特设。】——金手指系统突然弹出提示,字迹微颤。
我看向顾昭亭,他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型冷藏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冰晶凝结的细微“噼啪”声,像从极地吹来的风。
里面躺着一枚栩栩如生的义眼,瞳孔是浅褐色的,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恐,虹膜边缘甚至残留着微小的血丝,仿佛刚从眼眶中剥离。
我认得这个颜色,是许明远那个失踪的助理之一。
顾昭亭将义眼对准扫描口,冷酷得像在操作一件与生命无关的精密仪器,动作精准得近乎仪式化。
“密码。”他言简意赅,声音低得几乎被地毯吞噬。
我的目光投向门旁墙壁上内嵌的电子登记簿。
屏幕早已熄灭,但上面覆盖的薄薄灰尘,却忠实地记录下了最后一次操作的痕迹。
金手指系统立刻启动,高精度扫描启动,视网膜上瞬间布满了放大的指纹细节图谱,像一张被放大千倍的蛛网。
数据流疯狂滚动:多处指纹重叠,但主要操作者的痕迹清晰可辨。
我低声说:“拇指按压区域偏左,食指和中指的落点很常规,但小指的指印在确认键的右下角,非常深。”
顾昭亭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用右手输入,习惯用小指完成最后确认。为了追求速度,他的手掌会有一个微小的向右倾斜的动作。”
“所以,他输入的数字,大概率是从左到右,由小到大,或者反之。”我补充道,“这是追求输入效率的肌肉记忆。登记簿上的日期是今天。今天的日期,反过来念。”
顾昭亭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迅速按下几个数字。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扇仿佛能隔绝生死的大门,缓缓向内滑开。
门缝中渗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蜡味,像是从时间裂缝中漏出的陈旧呼吸,夹杂着消毒水的刺鼻和尘埃的干涩,缓缓爬进鼻腔。
随着门缝扩大,一股冷风裹挟着陈年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灯光从门内斜射而出,照亮了飘浮的微粒,像无数沉睡的灵魂被惊醒。
门后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个世纪,带着一股蜡、消毒水和尘埃混合的奇异味道,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这里不是我想象中的仓库或实验室,而是一个……陈列馆。
数十具形态各异的“模型”被固定在展台上,灯光从诡异的角度打下来,在他们身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轮廓,栩栩如生到令人毛骨悚然。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缓步走近一具穿着鲜红连衣裙的女性模型。
她微笑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角的弧度完美得不自然,唇瓣甚至泛着一层湿润的蜡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开口说话。
金手指自动将她的面部特征与数据库进行比对。
一秒后,一行冰冷的文字跳出:匹配度99.8%。
我视线下移,落到她的耳垂上。
一个细小的穿孔,角度微微向上倾斜。
这个细节,和我从许明远手机加密相册里恢复出的那张“第一任妻子”的照片,完全一致。
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耳垂,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仿佛记忆在皮下苏醒。
我又转向另一具模型。
那是一个穿着教师制服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神态儒雅。
金手指再次确认:许明远。
他们竟然连自己都复制了一具放在这里。
这些人究竟在追求什么?
永生?
还是某种更为扭曲的仪式感?
我扫视整个房间,一个诡异的细节让我后背发凉。
这里有模型,有展台,有灯光,有冰冷的地板,却唯独没有一样东西——镜子。
整个房间,找不到任何一处可以反光的地方。
墙壁、天花板、地面,都用了吸光的哑光材料,连展台的金属支架都被磨砂处理,彻底吞噬了光线。
他们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或者说,在恐惧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极轻的警报声从门外传来,微弱得像蚊蚋的嗡鸣,紧接着,远处走廊传来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接近。
“快!”顾昭亭的反应快如闪电。
他一把将我推进一排模型柜之间的狭窄夹道里,那里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工业蜡油的厚重气味,皮肤触碰到的模型表面冰冷而滑腻,像某种活物的皮肤。
而他自己,则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个空着的、类似棺材的展台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躺了进去,顺手抓过旁边工具台上的一块工业蜡油,飞快地在自己脸上和手上抹了一层。
仅仅几秒钟,他就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皮肤泛着油光的“模型”,双眼紧闭,身体僵直到完美的程度,连呼吸的起伏都彻底消失。
我蜷缩在黑暗中,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陈列室门口。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记录仪,神情严肃地扫视着室内。
他走到一个标有“c区”的展台前,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记录仪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汇报:“根据昨日最后一次信号回传,c区‘林晚照’样本确认假死状态,生命特征稳定在阈值以下。顾昭亭脑波信号归零,目标已清除。”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c区……林晚照?
这里,竟然也有一具“我”的模型?
而他们,以为顾昭亭已经死了。
助理似乎完成了例行检查,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背对我所在的夹道,经过顾昭亭躺着的那个“棺材”时,变故陡生!
原本“僵死”的顾昭亭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冷的杀机,瞳孔收缩如针尖。
他的右手小指不知何时已经勾住了一根藏在腰间的钢丝,手腕一抖,钢丝如毒蛇般弹出,精准地缠住了助理的脖子。
顾昭亭的动作快到极致,翻身而起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抽出匕首,刀刃死死抵住了助理的喉咙。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钢丝勒紧皮肉的细微“吱”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我立刻从夹道里闪身出来,快步上前。
“头目是谁?他在哪?”我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助理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血色尽失,恐惧让他几乎说不出话。
他艰难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陈列室最深处的一片阴影。
我的目光随之望去。
在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里,静静地立着一具模型。
它背对着我们,穿着一身早已褪色的旧式军装,身形高大而孤寂。
金手指系统在我视网膜上疯狂闪烁,【警告:启动记忆关联模块需消耗78%剩余算力,持续时间不超过3分钟。
系统因检测到高度情绪波动,自动调用历史影像库进行模式匹配。】
童年那张老槐树下的照片再次被调出,与眼前的军装背影进行高速比对。
数据定格——那军装右肩肩章上的一处微小磨损,其位置、形状,和顾昭亭父亲失踪前寄回家的最后一张照片里,那身制式军服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顾昭亭显然也认了出来,他持刀的手臂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刀锋在助理脖颈上划出一道浅痕,血珠缓缓渗出。
被制住的助理似乎抓住了这瞬间的动摇,用带着哭腔的、几乎碎裂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凿子,狠狠楔进了我的骨髓里。
“他……他一直在等你回来……他说,‘儿子的记忆,才是最好的模型’。”
助理的话音在死寂的陈列室里激起一圈无形的回响,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神经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而不真实。
顾昭亭的呼吸停滞了,那把抵在助理喉咙上的匕首,因为主人心神的剧震,刀锋陷入得更深了一点,渗出一缕血丝,顺着金属刃面滑落,“嗒”地一声,砸在哑光地板上。
而我,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
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一个父亲的背影。
它就在那里,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又像隔着生与死的深渊。
空气中那股蜡和消毒水的味道,此刻闻起来,竟像是坟墓里腐朽的气息,黏在舌根,挥之不去。
在陈列室最深沉的黑暗里,那具穿着褪色军装的模型依旧背对着我们,纹丝不动,仿佛一座沉默了太久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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