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挟着日渐燥热的气息，吹拂过靖王府的飞檐翘角。随着皇帝万寿圣节的临近，整个京城都仿佛被投入了一锅逐渐加热的油，表面平静，内里却躁动不安，各方势力如同油花下的气泡，蠢蠢欲动，等待着沸腾的时机。
靖王府自然也笼罩在这股氛围之下。萧衍被皇帝点了名，协理部分万寿节庆典的筹备事宜，主要是负责宫外部分杂耍百戏班子的遴选与安置，以及部分贡品入库的核查。这差事看似琐碎，无关痛痒，既接触不到核心的安保与内廷事务，也算不上什么彰显恩宠的肥差，更像是一种打发闲散皇子的例行公事。
然而，萧衍和云暮都清楚，这看似边缘的差事，实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个机会。
此刻，萧衍正在前院书房，听着属下汇报几个候选百戏班子的背景。他斜倚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中，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眼神却锐利如鹰，捕捉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疑点。
“城西的‘巧燕班’，班主是河北人士，三年前入京，底子还算干净，只是班子里有两个新来的伶人，据说是南边逃难来的，身世有待核查。”
“东市的‘百兽坊’，驯兽的把式是祖传的，与几位宗室子弟走得近些，贡上来的几只西域异兽，需得仔细查验，以防万一。”
……
一条条信息汇总而来，萧衍面色平静，心中却已飞速盘算。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杂耍班子、珍奇异兽，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混入宫中、图谋不轨的渠道。皇帝将此差事交给他，未必没有试探之意，看他是否会借此机会安插人手，或是看他能否发现其中可能存在的隐患。
这既是考验他是否安分，也是考验他的能力。
“所有入选之人、之物，务必反复筛查，背景不清者，一律不用。所有进宫的兽类，提前三日断食，由我们的人亲自看守。”萧衍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若有任何疏漏，提头来见。”
“是！”属下凛然应声，躬身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萧衍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郁郁葱葱的石榴树，红艳的花朵如同燃烧的火焰。万寿节……这场盛宴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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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苑内，云暮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虽然萧衍让她暂时按兵不动，但她并非全然置身事外。通过听风楼残存的、未被完全切断的渠道，她也在暗中收集着信息。
王嬷嬷和那两个丫鬟，明里暗里的刁难依旧不断，份例克扣得越发厉害，送来的饭菜时常是馊的，连洗漱的热水也时有时无。云暮皆隐忍不发，只暗中让小菊留意着府中往来的生面孔，尤其是与周福管家接触频繁之人。
这日午后，春杏又端着一碗清澈见底的粥和半个硬馒头进来，重重地放在桌上，溅出几滴粥水。
“姨娘，用膳了。”她语气带着幸灾乐祸。
云暮正坐在窗边，就着天光翻阅一本看似寻常的医书，闻言连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应了一声：“放下吧。”
春杏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趣得很，哼了一声，扭着腰出去了。
云暮放下书，目光落在那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粥上，眼神微冷。沈月柔……或者说她背后的人，是想用这种手段磋磨她的意志，让她在万寿节前自行崩溃，或是无暇他顾吗？
她起身，走到院中那几竿瘦竹前。阳光透过竹叶，在她素净的衣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需要一份贺礼，一份既能符合她“侍妾”身份，不至于太过扎眼，又能在必要时……发挥意想不到作用的贺礼。
萧衍说他自有安排，但她不能全然依赖他。在这王府后院，她需要有自保和反击的能力。
万寿节，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机遇，对于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来说是动手的良机，对于她和萧衍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在刀尖上舞蹈、于危局中寻找破绽的机会？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靖王府，这偌大的京城，都在这万寿节将至的喧嚣与躁动中，悄然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而风暴的中心，或许就隐藏在那即将到来的、极尽奢华的盛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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