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元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太行山的雪,下得又急又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进一片纯白里。这样的天气,寻常百姓早已缩在炕头,但李家庄园的演武场上,却燃着一团熊熊烈火。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韩通的吼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今日拉练,不是过家家!饿死、冻死、累死,也得给我走完!这是仁义卫的规矩!”
一百八十名新兵,早已换上了统一的厚棉袄,背着各自的装备,列队站在雪地里。他们的脸被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瞬间便被寒风吹散。李昊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三支队伍——步兵营的赵三,工兵营的陈大壮,斥候营的林小七。他们的眼神,不再有初入军营时的迷茫和散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倔强的坚毅。
“出发!”
李昊一声令下,三支队伍如同三支离弦的箭,射入了茫茫雪原。一场淬炼筋骨、熔铸军魂的冬日拉练,正式开始。
赵三的步兵营,承担的是最艰苦的任务——扛着百斤重的粮袋,翻越五座山头,走五十里山路,为后方的屯田区运送过冬的粮食。
这不是一场战斗,却比战斗更折磨人。山路被积雪覆盖,又湿又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沉重的粮袋压在肩上,勒得肩膀生疼,汗水浸透了内衣,又在寒风中冻成一层薄冰。队伍里,很快就有人开始呻吟,有人脚步踉跄。
“都给老子挺住!”赵三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嗓音因为寒冷而沙哑,却依然中气十足。他自己也背着粮袋,脚步沉稳得像一头牦牛。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逃兵,他比谁都清楚,扛不住,就是死。
队伍里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是原宣府镇的兵,腿上旧伤未愈,走着走着,膝盖一软,整个人摔倒在雪地里,粮袋也滚了出去。
“起来!”旁边的士兵想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俺不行了……腿疼……”
赵三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疼?你爹娘被清军砍死的时候,比这疼多了!起来!仁义卫没有孬种!丢了粮,你让屯田区的百姓怎么过冬?你想让他们跟你一样,饿死、冻死吗?!”
那士兵被骂得愣住了,脸上满是羞愧。赵三不再看他,而是弯下腰,捡起粮袋,一边扛在自己肩上,一边用肩膀顶着那士兵的背,硬生生把他顶了起来。
“跟上!”
就这样,赵三扛着两袋粮,大步向前。他的腿,就是在那天夜里,被一根裸露的树根绊倒,重重摔在地上,生生摔断的。
当队伍终于抵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赵三坐在地上,抱着断腿,疼得满头大汗,却还在笑:“娘的……老子这条腿,算是为仁义卫折了……值!”
李昊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百个精疲力尽的士兵,守着几百袋粮食,没有一个人逃跑,没有一个人抱怨。他们看着自己的统领,眼神里是敬佩,是心疼,更是一种无声的认同。
与步兵营的艰苦跋涉不同,林小七的斥候营,执行的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斩首行动”。
他们的目标是,摸黑端掉“清军前哨”。当然,这只是一个演习,但李昊要求,必须像对待真正的敌人一样。
林小七将队伍分成五组,每组三人,像五只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漆黑的密林。雪地上,他们利用树木和岩石做掩护,脚踩在雪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林小七走在最前面,他的呼吸平稳,眼神锐利如鹰。
“前面有火光。”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小组立刻停下,就地隐蔽。透过树隙,他们看到一座伪装成猎户小屋的清军哨卡,里面有三四个清兵,正围着火堆喝酒。
林小七做了个手势。三人悄无声息地摸过去,一人解决掉门口的哨兵,两人破门而入。清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按在地上,缴了械。
整个过程,不到半炷香的功夫。
天亮时,林小七的斥候营带着“俘虏”和缴获的“物资”,回到了营地。
李昊听完汇报,检查了他们的“战利品”,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比探马还灵!你们不是在演戏,你们是在用实战的标准要求自己!”
林小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少年人应有的骄傲。他知道,这一夜的奔袭,他们不再是只会躲在林子里的猎户,而是能深入敌后、取敌首级的真正的斥候。
拉练结束,伤员被集中到了医馆。
李昊亲自拿着药箱,为伤员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但酒精渗入伤口的刺痛,还是让伤员们龇牙咧嘴。
他走到赵三面前。赵三的腿已经上了夹板,脸色苍白,却还强撑着笑。
李昊蹲下身,仔细地为他清洗伤口,擦去血污。他的手指碰到赵三的皮肤,冰冷刺骨。
“疼吗?”李昊轻声问。
赵三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疼!比被清军砍一刀还疼!”他顿了顿,看着李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可俺觉得值。至少……至少咱这疼,是为自己人疼。不像以前,被打被砍,都是为了那些不管咱死活的长官。”
李昊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赵三。这个昔日桀骜不驯的逃兵,此刻的眼神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好。”李昊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继续为他包扎。
那一刻,李昊知道,这支部队,已经不一样了。
顾炎武在拉练结束后,来到了李昊的书房。他看着案头摊开的地图,上面标注着斥候营带回的清军布防信息,又看了看外面还在冒烟的营火,轻声说:“公子,今日这一役,仁义卫算是真正成军了。”
“哦?”李昊头也不抬。
“饥寒时不散,是纪律;生死时不退,是胆气;为兄弟疗伤,是为仁;为百姓运粮,是为义。”顾炎武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能做到这四点,就不是军队,是铁军。有此铁军,天下可图矣。”
李昊放下笔,望向窗外。雪已经停了,一轮明月挂在空中,照亮了营地里依然在忙碌的士兵。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却没有人休息。有的在修补装备,有的在帮厨做饭,有的在给伤员讲笑话。
他们不再是散沙,他们已经被锻造成了铁。
一块有信念、有纪律、有温度的,真正的铁。
深夜,李昊独自一人站在点将台上。
韩通走上来,递给他一件披风:“公子,天凉了。”
李昊接过披风,裹紧了身体。他望着山下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太行山,轻声说:“韩通,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山,去会一会鳌拜?”
韩通笑了:“等春天来了,雪化了,路好走了,咱们就去。”
李昊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不。等我们再磨利一点,等我们的刀,再快一点。”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刀,不是用来砍雪的。
是用来,斩尽天下所有的鞑虏,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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