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过营部的青瓦屋顶,像撒了层碎银。李昊和赵刚并肩坐着,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山下的村庄隐在夜色里,唯有点点灯火如星子坠落,把大地染成一片温柔的银海。
赵刚摸出怀里的酒囊,仰头灌了口。辛辣的烧刀子呛得他咳嗽,月光在他眼角的细纹里晃:“昊子,你说咱这么做,对吗?”
李昊望着月亮,没立刻回答。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块焦黑的木牌——那是去年在凤阳城破时,从南明溃兵手里抢来的“圣旨”残片,朱砂写的“剿灭流寇”四字早被血浸透,只剩半块“剿”字像道狰狞的疤。
赵刚的酒囊在月光下晃着,映出他微红的脸。他是南阳府的举人,十年前中进士,授了个七品知县。那时他最得意的事,是把“忠君爱国”四个字写进县衙的照壁上,逢人便讲“君父如天,臣子当以死相报”。
“记得崇祯十五年吗?”赵刚的声音低下去,“李自成的闯王旗插到南阳城下,我带着百姓守城。朝廷的援军呢?左良玉的兵在城外扎营,要粮要饷,就是不进城。城破那天,我跪在城楼上,等着朝廷的处分,可等来的……”他喉结动了动,“等来的是清军的马蹄。”
李昊没说话,指尖摩挲着木牌上的“剿”字。他想起自己刚投军时,也曾以为“忠君”是天经地义。直到跟着南明的“官军”打清军,却发现那些将领克扣军饷、屠杀百姓,比清军更狠。“去年在徐州,”他说,“咱们救下的那个小丫头,她爹是被南明的兵抢粮时打死的。她跪在我们面前喊‘军爷’,我当时就想——这‘君’,护得住百姓吗?”
赵刚猛地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我以前总觉得,忠君就是忠国。可现在才明白,君是君,国是国,百姓才是国的根。要是根烂了,再忠的臣子,不过是给枯树浇水。”
李昊把木牌收进怀里:“所以咱自立。不是要当草头王,是要把‘忠’字从‘忠君’改成‘忠民’。”
风卷着草叶掠过屋顶,赵刚望着山下的灯火:“可自立哪有那么容易?朝廷视咱们为匪,清军要咱们项上人头,百姓还不一定信咱。”
“所以要做给他们看。”李昊指向营火的方向,“老周在种粮,秀才在写告示,狗儿在练枪——咱的根基不在诏书里,在地里,在百姓的心里。”
他想起上月老周带着弟兄们去山下送粮。有个瞎眼的老太太摸着粮袋问:“这是你们的粮?”老周说:“是大娘您的粮。咱靖南营的地,种的是咱自己的粮,第一碗要敬百姓。”老太太哭着把攒了半年的鸡蛋塞给老周,说:“你们是真把自己当咱自家人啊。”
“还有秀才的告示。”李昊继续道,“他贴到山下,百姓看了,有人说‘这才是读书人该写的’;有人说‘靖南营的兵,我愿把娃送去当学徒’。文字的力量,不是杀人的刀,是连心的桥。”
赵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昨日教狗儿认‘民’字,他说‘民’是‘人’加‘氏’,就是咱老百姓。这小子,倒比我有学问。”
李昊也笑了:“狗儿在营里长大,最懂咱要护的是谁。上次打粮队,他拼了命救那几个被清军抓的娃,说‘不能让他们跟我一样没了爹’。”
月亮爬上中天,清辉更亮了。赵刚望着远处的山影,轻声道:“你说,等咱赶走清军,这天下会是什么样?”
李昊望着营火旁的身影:王二在磨刀,刀鞘上的“守土”发亮;老周在修犁,犁铧上沾着新翻的泥土;秀才在教几个半大孩子写字,笔尖落下“国泰民安”;狗儿在帮王三赶羊,羊羔咩咩叫着,像在应和。
“我不知道天下什么样。”李昊说,“但我知道,靖南营的营地里,要有孩子的笑声,要有老人的叹息,要有女人的针线,要有男人的汗水。要让百姓觉得,这世道,能好好活着。”
赵刚点头:“就像咱小时候在老家,春天看桃花开,秋天收稻子,冬天围着火炉烤红薯。不用怕官兵来抢,不用怕流寇来劫,日子踏实。”
“对。”李昊的声音很轻,却很重,“咱要的不是金銮殿,是百姓的灶台有热饭,炕头有暖被,娃能有书读,病了能有药吃。等这些都实现了,别说清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也能说一句——这天下,该姓‘民’了。”
四、共识的重量:不是两个人的约定,是一群人的信仰
山风忽然大了,吹得屋顶的茅草簌簌响。赵刚裹了裹外衣,望着李昊:“昊子,你信咱能成吗?”
李昊没说话,指向山下。不知何时,百姓的灯火更亮了,像把星星撒在了大地上。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是靖南营的弟兄们在教百姓唱新编的歌谣:“靖南营,守太行,种粮造枪护家乡;清军来,咱不怕,百姓齐心打豺狼!”
“你看。”李昊说,“他们信。”
赵刚望着那些灯火,忽然湿了眼眶。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还在县衙的废墟里捡官印;想起一个月前,第一次跟着靖南营去送粮,百姓夹道欢迎,往他们怀里塞煮玉米;想起昨夜,秀才抱着告示来找他,说“赵大人,咱的笔,终于能写咱想写的话了”。
“信。”赵刚重复着,声音有些哽咽,“咱得信。信这地里的麦子能长熟,信这告示能暖人心,信这营里的娃能长成护家的汉子,信……”他转头看向李昊,“信咱能给百姓一个安稳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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