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像条银蛇猛地窜过天际，瞬间照亮了乱坟岗的每一处角落。韩烨的瞳孔在那刹那间骤然收缩，死死盯住了掌心下的那截断骨——就在刚才，他分明看到自己渗在骨头上的血迹，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被那截枯骨吸收，原本灰败的骨质表面，竟隐隐泛起一层极淡的青光，像是蒙在玉上的薄纱，转瞬即逝。
“嗬……”他倒吸一口冷气，喉咙里像是被泥水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那股从掌心蔓延开来的灼热感还在持续，顺着手臂的经脉往心口钻，所过之处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又痒又麻。这感觉绝不是错觉，更不是摔晕后的幻痛——那截看似普通的断骨，正在吸食他的血，还在释放某种奇怪的力量。
村里老人讲过的鬼故事猛地冲进脑海：乱坟岗的老骨头会缠人，沾了活人的血就会附上身，白天藏在骨头缝里，晚上就钻出来吸人的精气……韩烨的头皮“嗡”地炸开，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像是被冰水浇透。他猛地抽回手，掌心的灼痛感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那股暖流加速涌向胸口，撞得他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
“砰！”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盖过了雨打腐木的“嗒嗒”声。韩烨连滚带爬地从泥地里撑起身子，膝盖和手肘的伤口被再次撕裂，火辣辣的疼混着心底的恐惧，让他浑身都在发抖。他甚至不敢再回头看那截断骨一眼，只是本能地朝着记忆中离开乱坟岗的方向狂奔。
脚下的泥泞成了最大的阻碍，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拔出来时带着“咕叽”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脚踝。半人高的杂草疯狂地抽打着他的脸和手臂，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树枝勾住了他破烂的蓑衣，几次差点把他绊倒。韩烨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顾埋头往前冲，泥水溅得他满脸都是，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腥又涩。
他不敢停下，哪怕喘得肺都要炸开，哪怕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那截会吸血、会发光的断骨像个催命符，死死地钉在他的意识里。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妖物？是邪祟？还是比这些更可怕的存在？谷洪的名字此时还未在他脑海中出现，此刻占据他全部思绪的，只有逃离——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逃离那个诡异的物件。
雨还在下，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像是小石子在抽打。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完全遮蔽，只有偶尔划破黑暗的闪电，能短暂照亮前方的路。韩烨在高低不平的坟包间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撞在歪倒的石碑上，又或是踩进半露的棺木里。空气中的腥气似乎更浓了，混杂着他自己伤口渗出的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不知跑了多久，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坚实，杂草也稀疏起来。韩烨踉跄着冲出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突然开阔——这是他平日里走惯的回家路。他扶着一棵老槐树，弯下腰剧烈地喘息，胸口的灼痛感还在隐隐作祟，但那股奇怪的暖流已经平息了许多，像一小团温热的火苗，静静地蛰伏在心脏附近。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黑暗笼罩的乱坟岗方向，那里只有密集的雨幕和模糊的树影，再也看不清任何具体的东西。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片黑暗里注视着他，冰冷、诡异，让他浑身不自在。
“走……快走……”韩烨咬着牙，强迫自己挪开脚步。他不敢再耽搁，拖着灌铅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的方向挪。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却冲不散心底的恐惧和那股莫名的不安。
当村子里的灯火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韩烨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些。那点点昏黄的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暖，像是黑暗中的灯塔，驱散了部分寒意。他看到自家屋子窗户透出的熟悉灯光，林黎和弟妹们应该还在等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走到院门口时，他停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泥泞和伤口，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掌心——那里的灼痛感已经很淡了，只剩下一层奇怪的温热。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在院门外的草垛上蹭了蹭脚上的泥巴，又把破烂的蓑衣脱下来抖了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他不能告诉林黎刚才的遭遇，更不能说那截断骨的事。如果说了，以林黎的性子，定会吓得睡不着觉，说不定还要拉着他去请村里的神婆来驱邪。而且，他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或许并不全是坏事？那股暖流虽然来得诡异，但并没有真正伤害他，反而在狂奔时，似乎让他没那么快力竭……
“哥？是你吗？”屋里传来林黎带着担忧的声音，伴随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韩烨猛地回过神，抬起头，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是我，阿黎，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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