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宦官！更深的黑暗
“宦官？！”
当这两个字从小桂子密报的译文中清晰地呈现出来时，赵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而上，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京西的贪腐网络，竟然还牵扯到了内廷的宦官！
这不再仅仅是朝臣与外戚的勾结，而是将触手伸进了皇帝的家奴、伸进了这宫廷大内最深处的阴影之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赵祯的身边，他赖以生存和运作的宫廷体系内部，可能也早已被这张巨大的利益网络渗透、腐蚀！他之前的那些小心翼翼、那些自以为隐秘的“星火”布局，在这些人眼中，或许根本就是透明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和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蛛网中央，而织网的蜘蛛，不仅盘踞在外朝，更可能就潜伏在他身边的阴影里。
吕夷简、刘美、现在又加上内廷宦官……这三方势力，无论哪一方，都是以将他这个羽翼未丰的皇帝碾压得粉碎。而如果他们已然形成了某种利益同盟……赵祯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立刻确认！必须知道，内廷之中，到底是谁？涉入有多深？
但他该如何查？宦官体系盘根错节，与后宫、与朝外势力关系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调查，无异于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调查的方向和边界。首先，要搞清楚，与“永昌质库”往来的，到底是内廷哪个衙门、或者哪个有头有脸的宦官？其次，要评估此事与刘美、与京西案的关联度到底有多高？是独立的宦官贪墨，还是整个利益链条上的一环？
他再次启动了双喜这条信息渠道，但指令更加具体，也更加危险。
“双喜，”赵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想办法，在不引起任何注意的前提下，留意内侍省、内府库、以及……负责宫中采买、营造相关衙门中，哪些大太监，或其亲信手下，近期行为有异？或者，其名下、或其亲属名下，有无与‘永昌’、‘隆盛’这两家质库，以及之前留意过的那些古董商号，存在不明不白的往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记住！只观察，不接触！哪怕发现天大的疑点，也绝不准擅自行动！你的安全第一，明白吗？”
双喜感受到了任务的沉重与危险，用力点头：“奴婢明白！定不负官家所托！”
安排完双喜，赵祯的心依旧悬在半空。他知道，仅靠双喜在外围观察，效率太低，且难以触及核心。他需要另一个视角，一个来自内廷更高层、或者至少是能接触到不同信息的视角。
他想到了一个人——陈忠和。陈忠和是福宁殿的总管，伺候过两朝皇帝，在内廷宦官中资历老，人脉广，虽然未必知晓核心机密，但对一些人事关系和风吹草动，应该有所察觉。而且，陈忠和目前看来对他还算忠心。
赵祯决定冒一次险，对陈忠和进行有限度的试探。
“大伴，”赵祯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陈忠和一人，语气看似随意地问道，“近日朕总觉宫中用度，似乎比以往……靡费了些。尤其是些采买营造之事，账目看似清楚，细究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甚明白之处。你在宫中多年，可知内侍省或内府库那边，近来可有哪位管事公公，于此道上……颇为‘精明’？”
他没有直接提及京西案或者质库，而是从宫中用度这个相对安全的角度切入。
陈忠和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他沉吟了一下，谨慎地回道：“官家明察。宫中用度，历来皆有定例。然则……近一两年来，负责宫中部分采买营造的内侍省副都知、勾当皇城司公事雷允恭雷公公，确实……确实经手了好几桩大的宫苑修缮和器物采买，据说……账目往来，数额巨大。老奴也曾听闻，雷公公与宫外一些大商号，走动颇为……密切。”
雷允恭！内侍省副都知，勾当皇城司公事！这可是内廷权势赫赫的大太监之一！掌管宫禁宿卫 part（皇城司），还负责部分采买营造！如果他与“永昌质库”有牵连，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他既能利用职权从宫中项目中捞钱，也能利用皇城司的职权为某些事情提供掩护，甚至……威胁到包拯和小桂子在京西的安全！
赵祯的心沉到了谷底。牵扯出雷允恭，意味着案件已经触及内廷的核心权力层，其凶险程度，远超他的预估。他挥挥手让陈忠和退下，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殿内，感受着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的压力。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他忽然想起之前太后在家宴上，似乎对刘美收藏玉器颇为赞许，但对雷允恭……却似乎从未有过特别的表示，甚至偶尔流露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这细微的差别，是巧合，还是……暗示着太后对这两股势力的态度，或许并不完全相同？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让赵祯看到了一线或许可以利用的、极其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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