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叫门。”她对小翠吩咐道，眉梢带着几分不耐。
吴淑娴她朝香兰抬了抬下巴，眼底掠过一丝厌烦。
对名声受损的人，她向来是看不上的，却忘了，把苏蓁逼到这一步的，正是她自己。
“四小姐，”小翠移步至门前轻叩，“三夫人来了。”
屋内毫无声响，宛若空屋一般。
“四小姐，三夫人来了。”小翠又提高些音量唤道。
可无论敲了多久、唤了多少遍，门内始终没有回应。
吴淑娴柔故作无奈地笑了笑：“这蓁儿，真是娇惯了，都日上三竿了还贪睡，耽误了祭祖时辰可怎么好？还是我来试试吧。”
她走到门边，指尖轻叩门板，语气柔得像水：“四姑娘，快些起来用早膳吧，吃过早膳咱们还要去寺庙呢，可别耍小性子啦。”
回应她的只有满室寂静。
吴淑娴故作无奈地转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说给旁人听：“这孩子……连贴身侍女都躲懒，回去定要重重责罚。”说着便要推门。
“三婶。”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忽然响起。
任吴淑娴怔住，还当是屋内传出的动静，却见小翠红梅齐齐福身：“大小姐，四小姐。”
她愕然回首，竟见苏蓁与苏柔并肩立在院中。
今日苏蓁难得穿了身月白云纹绫裙，外罩雨过天青薄氅。素日里她总爱穿那些浓艳颜色，此刻这身素净装扮反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眼间那股疏离气质，竟比院中白茶花还要清艳三分。
苏柔眸色一沉，心头妒火暗生。曾几何时，她还把这位堂妹当作笑柄，如今对方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哪里知道，苏蓁本就生得清秀，只是往日被人刻意往俗里打扮。如今气质一变，洗尽铅华，再加上年岁渐长，容貌也长开了，自然今非昔比。
吴淑娴也被苏蓁这身素雅惊了一下，眉心一蹙，讥诮道：“蓁儿今日怎么穿得这般不吉？一身素白，不知情的还当府里办白事呢。”
“三婶今日倒是光彩照人。”苏蓁嘴角一弯，语气却不冷不热。
吴淑娴下意识扫了眼自己的华服，随即似想起什么，目光又落苏蓁妙身上，细细打量。
她怎么会从外面回来？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昨夜之事，旁人或许能糊弄过去，她却心知肚明。
吴淑娴强压下翻涌的疑虑，心念电转，索性主动上前，亲昵地拉住苏蓁的手，堆起慈爱笑容上前挽住少女：“四丫头昨夜雨急风骤，可曾睡得安稳？”
“有劳三婶挂心，昨夜睡得尚可。”苏蓁浅笑应答。
吴淑娴细细端详她的神色，见那眉眼间不见半分勉强，心中惊疑更甚。寻常姑娘遭遇这等事早该痛不欲生，怎会如此平静？昨夜那凄厉的哭喊犹在耳畔，可眼前人却似晨露般清透从容。
对上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吴淑娴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她强撑着笑意凑近：“四丫头既安好，三婶便放心了。”
目光落在苏蓁纤长的脖颈上，只见那片肌肤光洁如玉，别说淤痕，连半点瑕疵都寻不着。吴淑娴心头剧震——顺亲王向来以凌虐女子为乐，怎会不留丝毫痕迹？
苏柔察觉气氛有异，目光在三婶与堂妹之间来回逡巡。
吴淑娴强压下翻涌的不安，亲热地握住苏柔的手：“秋深露重，四丫头穿得这般单薄，仔细着凉。”话音未落，突然发力扯向那截月白广袖。
素绢应声滑落，露出一段凝霜赛雪的皓腕。
凝脂般的玉臂上不见半分瑕疵，吴淑娴霎时僵在原地。苏蓁从容抽回手，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三婶方才像是在寻什么？”
“手滑了……”吴淑娴勉强扯出笑容，脑中已乱作一团。她分明听见昨夜动静，怎会寻不到半点痕迹？便是寻常男子也不会这般干净，何况是那个以残暴着称的顺亲王？
见苏蓁始终从容自若，她目光倏地扫向四周：“四丫头身边两个丫鬟怎不见人影？”
“我遣她们去取些清粥。”苏蓁轻抚咽喉，“今晨起来喉间不适。”
“厨房在南阁，”吴淑娴眼底精光一闪，“这来回可得费些时间。”
“正是，”苏蓁看着她，神色平静：“我刚从南阁那边过来。”
“同三婶说什么胡话呢，”吴淑娴勉强一笑，试探道：“你昨夜不是宿在北阁吗？”
话音未落，对面的苏蓁便笑了。自从落水醒来后，她神情一向清冷，最多也只是淡淡一笑。而此刻这笑，却像是发自肺腑，灿烂得很。可不知为何，看在任婉云眼里，却只觉背脊发凉。
她的心，像坠了铅一般沉了下去。
“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一声惊慌的呼喊打破了沉寂。紧接着，两道焦急的身影奔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苏媚身边的绿萝和碧云。
“你说什么！”吴淑娴猛地失声尖叫。
苏柔一怔，苏媚不见了？她悄悄看了苏蓁一眼，对方神色坦然，平静得像是听到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寒暄。
“媚儿怎么会不见！”吴淑娴一把揪住绿萝的衣领，目光凶狠，像一头护崽的母兽。
“哦，这件事我倒知道。”苏蓁忽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一片寂静中，苏蓁微微一笑：“我方才从南阁过来，自然是因为昨夜就歇在南阁。”
“昨晚我实在睡不着，便去找了二姐姐，想和她换个屋子。她答应了。想来是觉得母亲又住隔壁，会更安心些吧。”
“今早出门遇到了二姐姐，便和大姐姐一道过来，本想向二姐姐道谢，多谢她体贴，和我换了屋子。”
她每说出一个字，吴淑娴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到最后，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眼眶也红得吓人，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苏蓁有些害怕，却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她顺着苏蓁的话，添油加醋道：“没错，我今早亲眼看见四妹妹从隔壁房间出来，特地来叫四妹妹一起用饭。”
苏蓁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字字诛心，几乎要将吴淑娴击垮。
“昨晚在这里过夜的，不是我，是二姐姐。”
温淑娴踉跄着后退两步，几乎要晕厥过去。
原来，昨晚睡在这里的人，不是苏蓁，而是苏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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