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再次走进秦昊的书房时，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战报。
“主人，东境最新的局势报告。”
秦昊接过战报，一目十行地翻阅着。上面的内容，与他预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格里亚公国和赤岩公国，这两个最有野心的势力，为了争夺一块小小的边境领地，已经投入了上万兵力，打得头破血流。他们从秦昊这里高价买来的魔能连弩和破甲箭，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也让双方的伤亡数字变得触目惊心。
而那些被他们欺压的小公国，因为得到了秦昊的“平价”制式装备，勉强拥有了自保之力，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让两大公国无法快速吞并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线被拉长，国库被不断消耗。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伊莎贝拉在一旁补充道，“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不出半年，格里亚和赤岩的国库就将见底。届时，他们除了向我们抵押矿山和土地，将别无选择。”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看到自己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兄所布下的棋局，被秦昊搅得天翻地覆，让她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然而，秦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的手指，划过战报上附带的几张魔法留影。
黑白色的画面中，是燃烧的村庄，是倒在泥泞中的士兵尸体，是流离失所、面黄肌瘦的平民。在另一张图片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茫然地坐在废墟之中。
她的脚边，就插着一支风蹄王国制造的制式箭矢。
秦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想干什么来着？
搅乱东境，削弱拜伦帝国的影响力，将这片土地的财富和资源都吸纳到自己手中。
从战略上讲，他成功了。东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每天都在吞噬着生命和金钱，而这些最终都将化为他王国的养分。
可……这就是他想要的全部吗？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小女孩空洞的眼神，一种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不是游戏。这不是他前世玩的那些策略游戏，屏幕上跳动的只是数字。这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片片真实的土地。
他把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主人？”伊莎贝拉察觉到了秦昊的沉默，有些疑惑地轻唤了一声。
“伊莎贝拉，”秦昊放下战报，声音有些低沉，“你觉得，我们这么做，对吗？”
伊莎贝拉愣住了。
她没想到秦昊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在她看来，这位主人一向是冷酷、务实，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枭雄。怜悯这种情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主人，战争……本就是如此。”她斟酌着词句，“慈不掌兵。为了达成您的宏图霸业，些许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牺牲？”秦昊自嘲地笑了笑，“他们不是我的子民，他们的死活，本与我无关。我只是把他们当成了消耗我敌人的工具。”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正在建设的宏伟王城。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下一盘大棋。可现在我发现，我只是一个掀翻了棋盘的疯子。我制造了混乱，却没想过混乱之后，该建立一个怎样的秩序。”
秦昊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他不是圣母，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王国杀人如麻。但他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恶棍，他有着自己的是非观和底线。
将整个东境的无辜平民卷入战火，让他们为自己的战略目标而死，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和自我怀疑。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匆匆走了进来，递上了一份来自达隆城的紧急密信。
“主人，莱恩哈特城主的加急情报。”
秦昊拆开信封，信里的内容，却不是莱恩哈特那谄媚的汇报，而是一封附在里面的，用上好羊皮纸写的信。字迹隽秀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屈的风骨。
信，来自银溪公国的年轻公爵，亚瑟·银溪。
“致尊敬的北方之王座下：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银溪公国的亚瑟，一个在您的庇护下，才得以苟延残喘的亡国边缘人。
我万分感谢您赐予我们的利剑，它让我们有能力抵挡豺狼的侵袭。但是，尊敬的王者，我们手握利剑，却依旧站在悬崖边缘。我们每天都在战斗，每天都在流血，我们不知道为何而战，更不知道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我们击退了格里亚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我们的田地已经荒芜，我们的子民食不果腹。我们用尽最后的金币，从您的商人手中换来武器，却换不来一块能填饱肚子的面包。
我们就像一群被圈养的斗兽，为了取悦看客而相互撕咬，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恳求您，伟大的北方之王。如果您不仅仅是一个贩卖战争的商人，如果您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心怀着建立新秩序的理想。那么，请您为我们这些在黑暗中迷失的人，指引一条道路。
我们想要的，不只是一把能杀人的剑。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希望’的未来。
您的卑微的仆人，亚瑟·银溪，叩首。”
信的末尾，甚至还有一滴干涸的泪痕。
秦昊拿着信，久久不语。
这封信，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一个被圈养的斗兽……”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苦笑。
说得真他妈对。
他一直自诩为棋手，却没想到在棋子的眼中，他只是一个斗兽场的主人。
“伊莎贝拉。”秦昊猛地转过身，眼神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锐利。
“在，主人。”
“传我的命令。改变对东境的策略。”秦昊的声音斩钉截铁，“从今天起，我们卖给那些小公国的，不光是武器。”
他将亚瑟公爵的信拍在桌子上。
“我们还要卖给他们秩序，卖给他们技术，卖给他们一个崭新的未来！”
“我，秦昊，不做那该死的斗兽场主。”
“我要做他们的引路人，他们的守护者！”
“我要让整个东境，都飘扬起我的旗帜，心甘情愿地！”
伊莎贝拉震惊地看着秦昊，看着他眼中那如同火焰般燃烧的野心和光芒。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他的格局，他的目标，远比她想象的，要宏大得多。
他要的，不是一个混乱的东境。
他要的，是整个东境的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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