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林家老宅的书房里十分安静。
身穿素色唐装的林老爷子头发花白，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摩挲着文玩核桃，双目微闭。
他面前，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建业，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爸！您倒是说句话啊！”
林建业终于停下脚步，脸上写满了焦虑。
“今天拍卖会上的事，您也听说了！”
“那个天启投资，来路不明，手段狠辣，一夜之间就把秦家给生吞了！”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江城要变天，要出一位新王！”
“还有秦天那个蠢货！”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居然带着人去砸天启集团的大楼！”
“结果呢？”
“被人打断了手脚，扔在门口！”
“现在整个上流圈子都把这事当成笑话在传！”
“我们林家的脸，都快被他给丢尽了！”
林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精光。
他没有理会儿子的焦躁，声音沙哑沉稳地开口。
“建业，你错了。”
“啊？”
林建业一愣，“我……我哪里错了？”
“秦家，不是完了。”
林老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被人，从这座城市里，硬生生地……抹去了。”
“抹去”两个字让林建业心头一颤。
他明白了，秦家不是简单的败了，而是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彻底铲除。
“您的意思是……”
林建业的声音有些发干。
“秦正国在江城经营数十年，根基不可谓不深。”
“官场商场，都有他的人脉。”
“可你看这次，从出事到查封，再到拍卖，前后不过三天。”
“三天时间，让他所有的关系网全部失声，让他所有的反抗都变成笑话，让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土崩瓦解。”
“建业，你觉得，这仅仅是商业手段能做到的吗？”
林建业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出手的人，拥有的力量足以无视江城的所有规则。
“那……那我们和秦家的婚约……”
林建业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才是他今天来找父亲的真正目的。
林老爷子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起来。
“一艘船，如果已经注定要沉没，那么最聪明的做法是什么？”
林建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第一时间解开绑在自己船上的绳索，离它越远越好！”
“那你还问我？”
林老爷子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茶叶。
“婉儿是我的心头肉，我绝不会让她嫁给一个废物，更不会让她跳上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
“壮士断腕，晚断不如早断。”
“这根绳子，我们林家，必须亲手斩断。”
“而且，要断得干干净净，要让那位新王，清清楚楚地看到我们的态度。”
林建业的脸上终于露出释然。
“我明白了，爸。”
“我这就去安排，让婉儿出面，正式和秦家解除婚约，并中止我们集团和秦氏的所有合作项目。”
“不。”
林老爷子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能让婉儿去，也不能让你去。”
他放下茶杯，目光深沉地看着儿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
“当初这门亲事，是我亲自和秦正国谈的。”
“现在，也理应由我，亲自去了结。”
“这既是给秦正国留最后一点体面，也是做给我们该做给的人看。”
林建业心中一凛，他看着父亲波澜不惊的脸，心中充满敬佩。
父亲此举一石三鸟，考虑周全。
“去吧，动用你的关系，我要和秦正国，通个话。”
林老爷子重新闭上眼睛，平静地吩咐着。
……
江城市第一看守所，一间冰冷的审讯室内。
秦正国无神地坐在金属椅子上，短短两天就苍老了许多。
他头发花白凌乱，曾经充满气魄的眼睛只剩下空洞。
他的面前，站着他花重金请来的王牌律师。
但此刻，这位王牌律师的脸上也写满了无奈。
“秦董……”
律师的声音干涩，“大少爷他……情况很不好。”
秦正国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缓缓抬起头。
“他……怎么了？”
“他……他昨天下午，带着人去冲击天启集团的大厦，想要找那个李天成的麻烦……”
律师艰难地措辞道。
“结果，被对方的安保人员……打断了右手和三根肋骨，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警方已经介入，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的罪名，恐怕是跑不掉了。”
秦正国气得险些吐血。
逆子！
真是个逆子啊！
他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在这种关头，他不想着保全自己，还敢去主动挑衅那个神秘的对手。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秦正国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铁门被打开，一名看守拿着一个老旧的电话走了进来。
“秦正国，有你的电话。”
看守的语气充满不耐烦和鄙夷。
律师想上前接电话，却被看守一把推开。
“上面特批的，只能他本人接。”
秦正国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冰冷的听筒。
他不知道会是谁，还能把电话打到这里来。
“喂？”
他的声音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苍老而沉稳的声音。
“正国啊，是我，林建业他父亲。”
“林……林老爷？！”
秦正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带倒了椅子。
他眼中绝望被狂喜取代。
是林家！
他们没有放弃自己！他们还在关心自己！
“林老爷！”
“您……您终于联系我了！”
“您听我解释，秦家这次是遭了小人暗算！”
“您一定要帮帮我！”
“只要您肯出手，等我出去，我秦家愿意让出集团三成的股份！”
“不！五成！五成股份送给林家！”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将林家当成了最后的底牌。
然而，电话那头林老爷子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有些冷酷。
“正国啊，你我相识多年，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关于婉儿和秦天的婚事，我们林家，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解除婚约。”
这句话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碎裂。
“不……林老哥……您……您在开玩笑吧？”
“这……这怎么可以……”
他的声音在颤抖。
“另外，”
林老爷子没有理会他的失态，继续用不带一丝情感的语调说道，“林氏集团和原秦氏集团的所有合作项目，从即刻起，单方面中止。”
“后续的违约金和法律问题，我们的律师会和天启投资方面，进行交涉。”
第二句话，彻底砸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一切都完了。
秦正国感觉身体一点点变冷，最后的希望被彻底砸碎。
“为……为什么……”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这么绝……”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正国，认命吧。”
“江城的天，要变了。”
“有些浪潮，太大，我林家这艘小船，也抵挡不住，只能顺势而为。”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忙音，秦正国却依旧保持着接听的姿势，整个人被抽空了精神。
电话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他瘫软地坐倒在地，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许久之后，一阵压抑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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