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传来万径之门冰凉的触感，那光滑的三角体表面仿佛还残留着雅努斯最后的一丝气息。
格林心中的感慨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明晰。
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显得有几分怯懦和功利的门径泰坦，在生命的终末，竟会留下这样一份堪称雪中送炭的礼物。
每日两次的传送机会，虽不似雅努斯本尊那般随心所欲，却也足以将他从繁琐的长途跋涉中解放出来，战略意义非凡。
“呵……”
格林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自嘲。
“这家伙，临到头，总算做了件够意思的事。”
不过，一个念头随即闪过。
雅努斯如此安排，会不会也有部分原因，是担心自己在他陨落后，会强行夺取门径火种？
毕竟，从银狼那里获得的启发，明确指向了收集火种、布局未来的道路。
无论如何，火种的下落需要确认，而雅努斯真正的死因，也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一个如此擅长保命的泰坦，竟会陨落，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他耐心等待着这场规模空前的神陨祭奠缓缓落下帷幕。
当悲恸的人群开始带着麻木与哀伤逐渐散去，夕阳将神殿的影子拉得老长时，格林才动身，在一位眼神悲戚的神殿守卫引领下，于神殿后方一处僻静的偏殿中，见到了圣女莫忒丝。
她褪去了主持仪式时庄重的祭袍，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素色常服，但脸上的疲惫却如同沉重的面具，几乎无法遮掩。
眼下的青黑，微微佝偻的脊背，都显示出门径泰坦的陨落，对她这个直接与神只沟通的圣女造成了何等巨大的压力和负担。
即便如此，她依旧挤出了时间见他。
“格林阁下，好久不见。”
莫忒丝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勉强挤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示意格林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房间内点着安神的熏香，袅袅青烟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哀伤。
“感谢您能来送雅努斯大人最后一程。”
“举手之劳。”
格林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题，语气尽可能委婉。
“雅努斯……他离去得太过突然，我听闻的消息也很模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他的能力，不该如此才对。”
莫忒丝闻言，眼神中的哀伤更加浓郁。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雅努斯大人……并非死于外敌或袭击。神殿的记载与他最后传递回来的信息表明，他的陨落，源于自身权柄的‘磨损’。”
“磨损？”
“是的。”莫忒丝肯定道。
“门径的权柄，其核心在于‘分化’与‘连接’。每一次施展力量分裂出分身，固然能达成种种玄妙，但除了会均摊力量，每一次分裂，也会带走他本源中的一丝‘灵性’。长年累月，无数次的分裂与收回，这种灵性的损耗不断累积，最终……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导致他的生命力无法再维系，如同燃尽的烛火，悄然熄灭。”
格林皱起了眉头。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乎逻辑，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如果只是灵性损耗，他自身应该能清晰感知到才对。在接近极限时，只要他停止分裂分身，不再使用这种会加速损耗的能力，难道不能延缓，甚至停止这个过程吗？”
莫忒丝轻轻摇头，脸上带着一种对于命运规则的无力。
“不能这么计算的，格林阁下。根据古老的秘典记载，自门径泰坦诞生的那一刻起，这种‘磨损’便已开始。分裂分身，只是行使权柄的必然，是加速这一过程的‘显化’，而非‘原因’。就像……就像流水注定要侵蚀河床，无论河流是湍急还是平缓，侵蚀本身，从未停止。当他意识到需要停下时，或许早已来不及了。”
这个比喻带着宿命论的色彩。
格林虽然觉得这个解释依旧有些牵强，仿佛掩盖了更深层的原因，但看到莫忒丝那笃信不疑且沉浸在悲伤中的神情，他也不再深究。
或许，雅努斯自己早已预见了这一天，并且接受了这个结局，所以最终才没有向他求救，而是选择安静地安排好身后事。
暂时将疑虑压下，格林转而问道。
“那么，雅努斯留下的‘门径火种’，现在在何处？”
莫忒丝对此倒并未隐瞒，直接回答。
“大人陨落后，火种便自行析出，已被神殿议会共同封印，作为雅努斯大人存在的最后象征，供奉在神殿最深处的密室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虽然位于神殿中，但也是常人绝难触及之地。”
听闻火种已被妥善收藏，格林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既然火种有了明确下落，且被严密看管，他暂时便熄了获取的心思。
正如他所想，现在拿到手用处不大，作为诱饵抛出去又为时过早，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熏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片刻后，格林再次开口，旧事重提。
“莫忒丝女士，雅努斯已然陨落，你继续留在这里，所要承担的职责和压力只会更重。我之前就说过，若想活得久一些，可以来奥赫玛生活。那里，至少能给你提供一片安稳的立足之地。”
这是他的第二次正式邀请。
莫忒丝抬起眼帘，疲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她轻轻摇头，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
“感谢您的好意，格林阁下。但是，我暂时还不能离开。雅努斯大人虽然陨落，但我依旧还有职责需要履行。需要向欧洛尼斯大人寻求预言，何况，我也无法卸下圣女的身份，也不想离开雅努萨波利斯。”
见她态度坚决，格林也不再勉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和坚持，他尊重她的选择。
“既然如此，保重。”格林站起身，不再多留。
“您也是，格林阁下。”莫忒丝起身，微微躬身行礼。
离开弥漫着悲伤与熏香气息的神殿偏殿，格林站在雅努萨波利斯渐沉的暮色中，握了握手中的万径之门。
下一个目的地，已然确定——树庭。
他需要去看看那位只剩下残缺头颅的“智慧之冕”瑟希斯，如今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这些古老泰坦接连出现的变故，仿佛在预示着某种风暴的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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