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忒丝的传信,格林并未怠慢。除了对这位一直坚守职责的圣女抱有一份尊重外,更因她曾是遐蝶的老师,且自己昔日确实曾向她许下承诺,会为她做一件力所能及之事。
如今信至,无论内容为何,他都必须予以关注。
不过,他并未直接动用万径之门传送过去。
送信之人特意要求面见他本人才肯交出信件,这其中的谨慎,让他决定先见一见这位信使。
在奥赫玛王宫一间用于接待普通访客的偏厅内,格林见到了来人。
那是一个穿着雅努萨波利斯神殿低级祭司袍服的年轻女孩,面容清秀,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旅途劳顿与紧张不安,正局促地坐在椅子边缘。
当格林走进来时,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站起身,目光怯怯又带着审视望来。
格林看着她的脸,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
这张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记忆长河的某个不起眼角落见过,但具体的印象有些模糊。
而那女孩看清他的面容,眼中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随即爆发出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喜。
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雷锋阁下!真的是您!”
这一声呼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格林的记忆里荡开了涟漪。
他想起来了!
这女孩确实是雅努萨波利斯门径神殿的一名低级祭司。
当年他的一个分身在城中以“雷锋”之名活动时,这个女孩似乎格外“崇拜”他,总会找些由头前来搭话或请求帮助,其热情程度甚至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每当他去找雅努斯时,总会遇到她来找他寻求帮助。
因此而拒绝她时,她非但不恼,反而会跑到人多处,用一种奇特的、近乎宣告的语气喊着:“我又被雷锋阁下拒绝啦!”
这种古怪的行径,想不记住都难。
“原来是你啊。”
格林恍然,冷峻的脸上线条柔和了些许,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时光荏苒,能在此地再见这位“故人”,确是一桩趣事。
“雷锋阁下竟然还记得我!太、太开心了!”
女孩激动得脸颊绯红,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在胸前,眼眸亮得惊人,那神态完全就是见到了仰慕已久之人时的模样。
格林看着她这副毫不掩饰的“小迷妹”姿态,心下有些莞尔,但深知此刻不是叙旧之时,便及时将话题引回正轨。
“好了,先说正事。莫忒丝女士的信,在你这里?”
“啊!对!信!”
女孩如同被点醒,脸上的兴奋瞬间被紧张和郑重取代。
她警惕地飞快扫视了一眼门口和窗户,确认无人窥视后,做出了一个让格林略感讶异的举动。
她侧过身,背对格林,手指有些颤抖地摸索着祭司袍内衬的缝线处。
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布料撕裂声,她小心翼翼地从内衬的隐蔽夹层里,取出了一个被油纸紧密包裹、仅有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
她转过身,双手捧着这小小的油纸包,如同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极其郑重地递到格林面前。
“雷锋阁下,这是圣女阁下千叮万嘱,命我无论如何也要亲手交到您手上的密信!她说……此信关乎重大,绝不能假手他人,更不能让神殿里的其他人知晓!”
格林接过这尚带着女孩体温的油纸包,入手能感觉到里面信纸的硬挺轮廓。
他一边动手拆开那层层紧密包裹、显然是为了防潮防窥探的油纸,一边用平和的语气询问道。
“莫忒丝女士近来可好?在雅努萨波利斯是否一切顺遂?”
听到这话,女孩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她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难过与一丝不忿。
“圣女阁下……她过得并不好。”
“嗯?”
“自从雅努斯大人陨落,神殿的事务就渐渐被达姆纳蒂奥祭司他们一派把持了。他们一开始还只是暗中排挤圣女阁下,后来,随着雅努斯大人的恩泽日益稀薄,他们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现在……现在他们甚至以‘需斋戒静修,以备承接岁月泰坦之神谕’为名,将圣女阁下软禁在了她的居所,限制她的行动,切断了她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恳切与焦急。
“这封信,是圣女阁下设法支开看守,冒险写就,又悄悄交给我,令我借口外出采购仪典用品,才得以带出来的!她说,如今唯有找到您,才可能有一线转机!”
格林拆信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沉静下来。
他没想到,莫忒丝的处境已然如此艰难。
那位曾教导遐蝶、执掌神殿祈祷的圣女,竟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夺权软禁。
权力倾轧,即便是神殿,竟也如此赤裸残酷。
此刻,油纸已被完全拆开,露出了里面一张质地特殊、散发着淡淡宁神香气的信笺。
格林不再多问,指尖拈起信纸,缓缓展开。
他的目光,落向了那上面由莫忒丝亲手书写、依旧保持着优雅风骨、却每一笔都仿佛透着凝重与急迫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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