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里西庇俄斯将格林带到了那片她最常逗留的城郊树林。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洒下斑驳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我很喜欢这里。”
缇里西庇俄斯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林间的微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很安静,小动物们也愿意靠近我。”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只毛色斑斓、似狮似羊的奇异小兽——奇美拉,从灌木丛后“嗷呜”着钻了出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腿。
缇里西庇俄斯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小兽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片刻后又甩着尾巴跑开了。
格林沉默地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切入正题。
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那沉重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积聚不散,但他内心深处,仍残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切实际的期望。
或许,她只是想向他倾诉少女的心事,比如,喜欢上了哪个小伙子?
尽管想到那种可能性也会让他莫名感到些许不快,但若真是如此,意味着她能摆脱既定的命运,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缇里西庇俄斯接下来的话,彻底击碎了他这最后的奢望。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树林深处,仿佛在回忆,又像是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对话。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能听到……欧洛尼斯的声音。妈妈刻意没有教给我的那些关于泰坦、关于预言、关于祭司的知识,祂……都在我的脑海中,一点一点地教给了我。”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坦然。
“祂告诉我,这个世界正在生病,正在逐渐死去……需要有人去拯救。而传递预言的职责,需要由我来继承。祂说……我需要继承‘门径火种’。”
果然如此。格林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如果你觉得祂的声音困扰你。”格林开口,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我可以帮你屏蔽掉。”
系统商城里,应该有类似功能的道具。
缇里西庇俄斯缓缓摇了摇头,红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如同跳动的火焰。她转过头,看向格林,眼神清澈而坚定。
“不用的,格林叔叔。”
“我从欧洛尼斯那里,除了知识,还了解到了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可怕变化。黑潮……吞噬海洋,侵蚀天空和大地……无数生灵在消亡。这个世界,需要希望,需要有人站出来,哪怕只是传递一丝微光。”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清醒。
“欧洛尼斯说,您是‘异类’,是可能拯救世界,也可能毁灭世界的人。祂说您非常强大,连您都只能延缓,而无法阻止世界的毁灭……我,肯定做不到您都做不到的事情。”
格林听到这里,几乎已经完全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无非是“即便如此,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想做些什么”之类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顾一切的热血与使命感。
就像当初遐蝶毅然离开他,前往哀地里亚寻求精神上的力量时一样。
但是,这次不一样!
遐蝶的成长虽然伴随风险,但至少不会立刻危及生命。
而继承门径火种,踏上信使之途,对缇里西庇俄斯而言,是一条燃烧自己、不可逆转的绝路!
身化千体,心智退化,每一次开启百界门都在消耗本源,那是在用她的生命和存在作为燃料!
最终,力量耗尽,便是彻底的消亡。
作为信使奔波于末日世界,她将比普通人更加脆弱,不断经历分身的死亡与痛苦……
他绝不允许!他绝不允许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走向那样残酷的结局!
因此,在缇里西庇俄斯尚未完全说出那“但是”之后的话语时,格林便猛地打断了她,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够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
“无论你想说什么,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与继承火种、传递预言有关,我都不会支持,绝不会同意!”
他的拒绝来得如此突然和彻底,让缇里西庇俄斯愣住了,那双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和难以置信。
格林不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蕴含着愤怒、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片宁静的树林,将缇里西庇俄斯独自留在了那片斑驳的光影之中。
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缇里西庇俄斯紧紧咬住了下唇,眼中先是涌上水汽,随即又被一种更加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她对着那即将消失在林外的身影,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即便你不同意——”
“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尽我所能,去做我认为该做的事!”
她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带着少女的执拗,也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令人心惊的决绝。
格林离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未曾听闻。
但他的心,却随着这声呼喊,猛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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