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县郊，那座废弃的纺织厂仓库，在浓重的夜色下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沉默而阴森。
李双林凭借着记忆和对地形的敏锐，避开主干道的监控，如同幽灵般在巷弄间穿梭，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这里。仓库的铁门虚掩着，他侧身闪入，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有一点猩红的火星在明明灭灭。
“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是赵国庆。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几天不见，他显得更加憔悴，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更加锐利和……决绝。
“老赵！”李双林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连累你了。”
“屁话！”赵国庆用力回握了一下，随即松开，语气干脆，“清洗就清洗，老子早就不想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正好，无官一身轻，办事更方便！”
他说得轻松，但李双林能感受到他话语背后那难以释怀的愤懑和失落。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岗位，以这样一种不体面的方式离开，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锁匠呢？”李双林压下心中的歉疚，切入正题。
赵国庆朝仓库更深的阴影里打了个手势。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人看上去约莫六十岁年纪，头发花白，穿着毫不起眼的深蓝色工装，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专注和……漠然。他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黑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这位是‘老鬼’，”赵国庆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敬，“邻县最好的‘手艺匠人’，退休多年，是我当年办一个案子时认识的，欠他一个人情。”
老鬼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李双林一番，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的沉默和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让人莫名地感到信服。
“情况老赵大概跟我说了，”老鬼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复合金保险柜，双密码电子锁加机械钥匙，对吧？照片我看过，型号有点老，但防护级别不低。”
“有把握吗？”李双林最关心这个问题。
老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近乎傲慢的光芒：“这世上，没有打不开的锁，只有不够斤两的匠人。”他没有直接回答，但语气里的自信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赵国庆沉声道，“王猛完成内部清洗后，肯定会加紧处理收尾。我得到模糊消息，刘富贵最近在联系大型碎纸机和运输车辆，很可能就是冲着那个保险柜去的！我们必须在他们销毁证据之前动手！”
这个消息让李双林的心再次揪紧。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
“行动计划呢？”李双林看向赵国庆。上一次的失败历历在目，这一次，必须计划周详。
赵国庆显然早有准备，他蹲下身，用手电筒照亮地面，用石子简单画出了“逍遥庄”的草图。
“庄园的安保经过上次的事情，肯定升级了。尤其是平房核心区，增加了巡逻频次和固定岗哨。硬闯和从通风管道进入，风险都太大。”
“那怎么办？”
“我们走另一条路。”赵国庆的手指点在草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排水系统。”
“排水系统？”
“对。”赵国庆解释道，“我查过这个庄园最初的建设图纸，它依山而建，有一套完善的雨水和污水排放系统。主排水管道直径超过一米，出口在庄园东南方向的河道旁，位置非常隐蔽。而且，这套系统理论上可以直通……核心区的地下设备层！”
李双林的眼睛亮了起来！这确实是一条意想不到的路径！相比于防守严密的地面和空中（通风管道），地下往往是容易被忽略的盲区！
“但是，”赵国庆话锋一转，“排水系统多年未用，里面情况未知，可能充满沼气、毒虫，甚至结构坍塌的风险。而且，就算顺利进入设备层，如何从设备层进入机房，也是一个问题。”
“设备层应该有检修通道通往机房地板下方。”老鬼突然插话，他对建筑结构似乎也很了解，“只要能进去，我就能找到上去的路。”
“好！”李双林当机立断，“就走排水系统！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冒！”
计划就此定下。赵国庆负责外围接应和情报支援，并利用他最后的一点人脉资源，设法在行动期间对庄园的通讯进行短时干扰（虽然效果可能不如周凯，但聊胜于无）。李双林和老鬼，则负责从排水系统潜入，打开保险柜，获取证据。
“这是庄园最新的安保布防图，我通过一些老关系弄到的，可能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大致没问题。”赵国庆将一张手绘的草图递给李双林，“这是防毒面具和强光手电。一切小心！”
李双林和老鬼装备整齐，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绝。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离开仓库，向着镇北“逍遥庄”的方向潜行。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庄园东南方向的那条河道旁。按照图纸指示，果然在一片茂密的芦苇丛后，找到了一个黑黝黝的、直径约一米的排水管出口，里面散发着浓重的淤泥和腐败物的腥臭气味。
李双林戴上防毒面具，率先钻了进去。老鬼紧随其后。
管道内一片漆黑，粘稠的淤泥没过脚踝，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手电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只能照亮前方短短几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即使隔着面具，也难以完全隔绝。头顶不时有水滴落，四周墙壁湿滑黏腻，仿佛某种巨兽的食道。
他们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按照估算，应该已经进入了庄园下方。前方出现了岔路。
“走左边，”老鬼凭借对图纸的记忆和李双林的描述，冷静地判断，“右边是通往污水处理池的。”
选择左边管道，继续前行。管道开始向上倾斜，脚下的淤泥也逐渐变浅。终于，在前方，他们看到了一丝微光和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挡住了去路——这应该就是通往设备层的入口！
铁栅栏被巨大的挂锁锁着，但这对老鬼来说，显然不是问题。他从随身黑包里取出几件奇形怪状的工具，在锁孔里鼓捣了不到三十秒，“咔哒”一声轻响，挂锁应声而开。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铁栅栏推开一道可供人通过的缝隙，依次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相对干燥、布满管道和阀门的设备层，空气虽然浑浊，但比排水管道里好了太多。微弱的安全指示灯提供着有限的光亮。
“找检修口，”老鬼低声道，“通常在靠近核心区域承重柱的位置。”
两人分头寻找。几分钟后，李双林在一根粗大的混凝土柱子旁，发现了一个方形的、带有攀爬梯的检修井盖。他用力推开井盖，向上望去——上面正是机房那布满线缆和支架的吊顶空间！
成功了！他们成功地绕过了所有地面安保，直接进入了核心区域的正下方！
没有时间庆祝，李双林率先爬了上去，老鬼紧随其后。再次回到这个熟悉又危险的地方，李双林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机房内依旧响着服务器低沉的嗡鸣，指示灯无声闪烁。那个灰黑色的保险柜，依旧沉默地立在角落，如同一个等待着被揭开的潘多拉魔盒。
两名固定岗哨的身影，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隐约可见。
时间，再次变得紧迫起来。
老鬼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个保险柜。他没有丝毫迟疑，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靠近自己的猎物，悄无声息地走到保险柜前，放下黑包，开始了他那神秘而专注的“工作”。
李双林则警惕地守在检修口旁，耳朵捕捉着门外的任何动静，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剧烈跳动着。
这一次，他们能赶在警报再次拉响之前，打开这个秘密之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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