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车灯如同舞台的追光,将李双林牢牢地钉在废弃排水沟的边缘,无所遁形。他浑身沾满泥污,衣衫褴褛,脸上带着奔逃后的潮红和疲惫,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像一头落入陷阱、穷途末路的困兽。
身后,水渠里追来的几个手下也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呈扇形散开,堵住了他的退路。他们看着被车灯笼罩的李双林,又看了看对面好整以暇的王猛,脸上露出了狰狞而放松的笑容。
“跑啊?怎么不跑了?”王猛双手抱胸,踱步上前,走到车灯光柱的边缘,戏谑地看着李双林,声音在空旷的货场上空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张狂,“李镇长,这大晚上的,不在家里好好写检查,跑到这荒郊野岭的货场来,是想偷东西呢?还是……来自首啊?”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发出一阵哄笑,充满了嘲讽。
李双林站在光柱中心,微微眯起眼睛,以适应这强烈的光线。他没有回答王猛的话,只是缓缓地调整着呼吸,目光越过王猛,扫视着他身后的环境和那辆江A·x3789越野车。
货场很大,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集装箱和建材,远处还有几间巨大的、黑洞洞的旧仓库。那辆越野车就停在一个敞开门的仓库门口,仓库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具体情况。
“怎么?哑巴了?”王猛见他不说话,语气更加嚣张,“还是说,被吓破胆了?李双林,我早就告诉过你,在青云镇,跟我斗,你就是这个——”他伸出小拇指,对着李双林比划了一下,脸上尽是轻蔑。
李双林依旧沉默。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前后都是人,王猛亲自在场,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很可能都带着武器。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他在计算,计算着距离,计算着对方人员的分布,计算着那辆越野车和旁边仓库可能存在的变数。
“把他给我铐起来!”王猛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挥手,“涉嫌盗窃国家物资,暴力拒捕!带走!”
他身后的两名手下立刻掏出手铐,狞笑着向李双林走来。水渠边上的几人也围拢过来,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的逃跑路线。
眼看着那明晃晃的手铐就要落到手腕上,李双林突然动了!
他没有向后跑,也没有试图反抗,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两把混合着碎石和污泥的沙土,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迎面走来的两名手下以及王猛的方向狠狠扬了过去!
“操!”
“我的眼睛!”
猝不及防的袭击,让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和王猛下意识地闭眼、侧头、用手遮挡!沙土迷了眼,虽然造不成伤害,却带来了瞬间的混乱和视线受阻!
就是这短暂的零点几秒!
李双林如同扑食的猎豹,没有选择后退或左右突围,而是向着斜前方——王猛和那辆越野车之间的空隙,猛地冲了过去!
他的目标,是那个敞开着门、内部一片漆黑的仓库!
“拦住他!”王猛气急败坏地怒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试图抓住李双林。
但李双林的动作太快,太出乎意料!谁也没想到他在这种绝境下,不是试图逃离,反而是向着更深的“陷阱”里冲!
一个反应稍快的手下伸手去抓李双林的胳膊,却只撕下了一截被树枝刮破的衣袖碎片!
李双林如同泥鳅一般,险之又险地从王猛身边擦过,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一头撞进了那个黑洞洞的仓库大门,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所吞噬!
“妈的!废物!快追!把门关上!别让他跑了!”王猛暴跳如雷,一边指挥手下追进去,一边让人去关仓库大门。
沉重的、生锈的铁门被两个手下奋力推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巨响,缓缓合拢。
仓库内,瞬间变得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大门合拢前透入的最后一点车灯光芒,短暂地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各种蒙着帆布、形状各异的巨大物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土的味道。
追进去的几名手下立刻打开了强光手电,几道光柱在巨大的仓库内部胡乱扫射,寻找着李双林的踪迹。
“出来!”
“看见你了!滚出来!”
叫骂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产生嗡嗡的回音。
仓库深处,一个堆放着大型木箱的角落阴影里,李双林背靠着冰冷的木箱,屏住呼吸,胸膛因为剧烈的奔跑和紧张而剧烈起伏。他的眼睛在努力适应着这极致的黑暗,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声响。
他不知道自己能躲多久。这个仓库虽然大,但并非无限,对方只要耐心搜索,迟早会找到他。
但他赌的,就是这短暂的黑暗和混乱,以及……这个仓库本身!
王猛如此紧张这个仓库,甚至亲自坐镇,外面还停着那辆关键车牌号的越野车,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仓库里,极有可能就藏着那些被转移的赃物,甚至可能还有“青城项目”的其他关键证据!
他闯进来的,不是绝路,而是……龙潭虎穴的核心!
外面,王猛气急败坏的吼声和仓库铁门彻底合拢的沉重撞击声隐约传来。
仓库内,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越来越近。
李双林缓缓握紧了拳头。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电量已经显示红色预警。
他轻轻按下了录音键,将手机小心地塞进木箱的一个缝隙里,摄像头对准外面。
然后,他从腰间,抽出了那把他唯一的“武器”——那把多功能小刀,紧紧反握在手中。
月光被彻底隔绝在厚重的铁门之外。
黑暗中,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李双林的眼神,在经历了瞬间的惊恐之后,已然化为死水般的平静与冰冷的锐利。他对着外面那些晃动的手电光柱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如同宣誓般低语: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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