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林中踉跄走出的,并非想象中青面獠牙的妖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青袍仙师年轻些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破损严重的灰色短打,像是猎户或樵夫的打扮。
他脸上、手臂上布满了被树枝划出的血痕,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涣散,仿佛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和惊吓,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看到青袍仙师和林小草他们,灰衣男子涣散的目光猛地聚焦,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嘶哑地喊道:“仙……仙师!救……救命!”喊完这句,他像是耗尽了最后力气,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青袍仙师眉头微蹙,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警惕地扫视着男子出来的那片密林,灵觉仔细探查了片刻,确认没有其他埋伏或异常后,才缓步走到那灰衣男子身边。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发生了何事?”仙师的声音依旧平淡,带着审视。
林晚和胖小子远远站着,不敢靠近。胖小子吓得直往林小草身后缩。林晚则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受伤男子,让她莫名地想起了山沟里捡到的那块带血的碎布。
灰衣男子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小……小人叫赵四,是……是三十里外黑山村的樵夫……前几日和同村人进山砍柴,误入……误入了一处偏僻山谷……”
他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身体也开始发抖:“那谷里……那谷里有……有妖怪!好大的蛇!眼睛像灯笼那么红!它……它吃了王五!
李二也被它喷出的黑气沾到,浑身烂掉了!就……就我跑得快,捡了条命……迷路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才看到人烟……”他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显然是吓破了胆。
妖怪?大蛇?黑气?
林晚听得心头发紧。这个世界果然危险重重!不仅有“仙人”,还有吃人的妖怪!
青袍仙师听完,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之色,只是淡淡道:“黑山村附近的山脉深处,确有低阶妖物盘踞,凡人误入,凶多吉少。你能逃出,已是侥幸。”
他看了看赵四的伤势,多是皮外伤和惊吓过度,并无妖气侵蚀的迹象。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白色药丸,递给赵四:“服下,可固本培元。”
赵四如获至宝,连忙接过吞下,连连磕头:“谢谢仙师!谢谢仙师救命之恩!”
药丸下肚,赵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些红润,呼吸也平稳了不少。仙家丹药,对于凡人效果显着。
青袍仙师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林晚和胖小子,尤其是多看了林晚一眼,似乎想观察他们的反应。
胖小子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林晚的衣角。林晚也小脸发白,但眼神里除了害怕,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好奇和探究。
仙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开口道:“修仙之途,并非只有风光霁月,更有荆棘险阻,妖魔鬼怪亦是常事。惧怕是常情,但道心需坚,方可前行。今日之事,也算给你们提前一见。”
他这话,更像是对林晚说的。
“走吧。”仙师不再多言,继续前行。恢复了力气的赵千恩万谢地跟在后面,不敢远离。
经过这一番惊吓,胖小子彻底老实了,哭都不敢哭,紧紧跟着队伍。林晚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妖物、丹药、仙师的冷静和强大……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冲击着她。她更加坚定了要变强的决心。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在这种危险的世界里活下去,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接下来的路程平静了许多。仙师的速度放缓了些,或许是照顾两个孩子的脚力。途中又休息了一次,仙师给了他们一人一小块淡黄色的、像是糕点一样的东西充饥。
林晚小心地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清甜,化作一股暖流涌入腹中,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饥饿和疲惫,精神都为之一振!
这绝对是普通的食物!这就是仙家干粮?
她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半块包好,藏进怀里。这东西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胖小子则三两口就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别人。
又走了大半日,翻过一座陡峭的山岭,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广阔的山间谷地,云雾缭绕,灵气氤氲(林晚虽然还感觉不到灵气,但觉得那里的空气都格外清新)。
数座青翠的山峰矗立,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翘角,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一道巨大的山门矗立在谷口,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青木宗】!
山门前有穿着同样青色或灰色道袍的弟子行走、值守,看到青袍仙师,纷纷恭敬行礼:“见过刘师叔!”
这就是仙家宗门!
林晚和胖小子,连同那个樵夫赵四,都看呆了眼。尤其是林小草,来自现代的她,何曾见过如此仙气缥缈、宏伟壮观的景象,只觉得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刘仙师(现在知道姓刘了)面色不变,微微颔首,带着他们穿过山门,踏上一条宽阔的青石阶梯。
一进入山门范围,林晚立刻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在呼吸着某种特别清新的空气,连日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这就是修仙宗门的灵气吗?
他们沿着青石阶梯向上,沿途遇到不少弟子,都对刘仙师恭敬有加,看向林晚和胖小子的目光则带着好奇和打量。
很快,他们来到半山腰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台,那里有一座大殿,牌匾上写着【杂事殿】。
刘仙师对殿内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道:“张管事,此二人是此次下山新收的弟子。这个,”他指了一下胖小子,“林福贵,五灵根,资质下下。”又指了一下林晚,“林小草,水木土三灵根,资质中上。你安排一下他们的入门事宜。”
张管事连忙应下,看向两人的目光截然不同。看林福贵是平淡,看林晚则带上了几分客气:“刘师叔放心,交给我便是。”
刘仙师点点头,又对林晚二人道:“你二人在此听从张管事安排,勤加修炼,勿负仙缘。”说完,便转身化作一道青虹,瞬间远去,引得林福贵和赵四又是一阵惊呼。
张管事对林晚和颜悦色道:“林师妹,你资质不错,可先去外门弟子居所安顿,明日再来领取功法与份例。”又对林福贵淡淡道:“你也是,跟他去吧。”他随手招来一个杂役弟子。
待遇差别,一目了然。
林晚心中了然,但并不在意。她向张管事行了一礼,便跟着那个杂役弟子走了。
杂役弟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着憨厚,对林小草也很客气:“林师姐,这边请。外门弟子住在南面的翠微谷。”
他们沿着一条山间小径向下,来到一片景色秀美的谷地,那里修建着一排排简单却干净的小木屋。
杂役弟子将林晚带到一间空置的小屋前:“林师姐,你就住这里。每间屋子都有简单的禁制,这是你的门牌,注入一丝灵力即可开启。明日辰时,记得去杂事殿领取东西。”他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食堂、讲经堂等的位置,便告辞离开了。
林晚站在小屋前,推开木门。
屋里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蒲团。但却异常干净,空气清新,远比她家里的土坯房舒适。
她关上门,按照指示,尝试着将手放在门牌上,集中精神。她还不懂什么是灵力,只是努力去感应。试了几次,门牌微光一闪,她感到一丝极微弱的气流从体内流出,门牌上浮现出一个简单的符文。
“成功了?”林晚又惊又喜。这大概就是最简单的灵力运用吧?
她走进屋子,将小包袱放在桌上,打量着这个暂时的“家”,心中充满了新奇感和期待感。
然而,就在她准备坐下休息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
只见不远处,那个和他们一起上山的樵夫赵四,正被两个穿着执事服饰、面色冷峻的修士带着,走向山谷另一侧一条更为偏僻的小路。赵四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隐约的不安。
林晚的心微微一动。
仙师不是说他只是凡人误入妖山吗?为何会被执事弟子带走?看方向,那边似乎是……宗门戒律堂或者更偏僻的地方?
一个细微的、不和谐的疑虑,悄然浮上她的心头。
这个看似祥和的仙门,似乎也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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