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薄雾,照亮了山坳里血腥的现场。
林老夫人用破旧的毯子紧紧裹住惊云的眼睛,自己却忍不住望向正在忙碌的孙女。林惊雪正将最后一名官差的尸体拖进茂密的灌木丛深处,她的动作冷静得近乎冷酷,仿佛在处理一件寻常的杂物,而非刚刚终结的生命。
雪儿...老夫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夜之间,孙女仿佛换了个人,那双曾经清澈懵懂的眸子里,如今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和深不见底的沉着。
林惊雪用泥土掩盖完最后一处血迹,直起身,抹了把额角的细汗。这具身体还是太虚弱了。祖母,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她走到马车边,开始迅速翻检有用的物资,官差逾期未到下一个驿站,必定会引起怀疑,追兵随时会来。
她将搜刮来的干粮、水囊、火折子和一小包碎银分成两份,一份递给老夫人,另一份塞进自己怀里。目光落在官差留下的朴刀上,她略一沉吟,挑了一把最趁手的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心稍稍安定。
这马车太过显眼,不能要了。林惊雪果断道,我们步行,往山里走。
步行?林老夫人看着年幼的孙子和自己年迈的双腿,面露难色。
留在官道上,只有死路一条。林惊雪的语气不容置疑,山林能为我们提供掩护和生存所需。她看向弟弟,惊云,怕吗?
小男孩紧紧抓着祖母的衣角,看着姐姐染血的衣襟和手中寒光闪闪的朴刀,小脸苍白,却用力摇了摇头:不怕!跟着姐姐!
林惊雪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她将马车拆解,取下一些帆布和绳索,又用找到的水囊灌满溪水。
她简短下令,率先踏入了密林深处。林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牵着惊云,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跟上。身后,那辆象征着屈辱和绝望的马车被遗弃在路旁,如同他们被迫斩断的过去。
林间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荆棘撕扯着本就破烂的衣衫,裸露的岩石硌得脚底生疼。林老夫人体力不支,几乎是被林惊雪半搀扶着前行。林惊云更是走得跌跌撞撞,却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惊雪走在最前,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她根据苔藓的生长方向判断方位,留意着野兽的足迹和可供藏身的洞穴。特种兵的野外生存技能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休息一刻钟。她找到一处相对干燥的背风处,将水囊递给几乎虚脱的祖母和弟弟。
看着两人贪婪地喝着清水,啃着干硬的饼子,林惊雪的心微微揪紧。这些食物撑不了几天。她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食物和水源。
她站起身,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丛挂着红色浆果的灌木上。记忆碎片浮现——原主似乎在某本杂书上见过,此果名,味酸,却能果腹,无毒。
她走过去,摘下一颗放入口中,仔细感受。强烈的酸涩感让她皱了皱眉,但确认并无麻痹或刺痛感。
可以吃。她采了一大捧回来,虽然酸,但能补充体力。
林老夫人看着孙女熟练的举动,眼中疑惑更深,却明智地没有多问。在这个绝境里,孙女的改变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稍作休整后,林惊雪用朴刀砍下几根坚韧的树枝,削尖一头,制成简易的矛。惊云,跟着我,注意地上的动静。她带着弟弟在附近的草丛中搜寻,教授他如何辨认可食用的野菜和块茎。
夕阳西下时,他们找到了一个狭小的山洞。林惊雪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野兽栖息痕迹后,才让家人进入。
篝火升起,驱散了洞中的阴冷和黑暗。火上架着一个小瓦罐,里面煮着野菜和零星撕碎的肉干(从官差干粮里找到),散发出久违的食物香气。
夜色渐深,山林并不平静。
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引得林惊云瑟瑟发抖,紧紧靠在姐姐身边。林老夫人也面露忧色。
林惊雪坐在洞口附近,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手中的朴刀横在膝上,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幽光。
突然,一阵隐约的、不同于野兽嚎叫的声响随风飘来。是马蹄声!虽然遥远,但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林惊雪瞬间绷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如鹰。她迅速用泥土掩埋篝火,洞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了?林老夫人紧张地压低声音。
有马蹄声,人数不少。林惊雪的声音压得极低,可能是追兵。
惊云吓得屏住了呼吸。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紧张的心跳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山脚下的小路上。隐约还能听到人的呼喝声。
搜仔细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几个官差死得蹊跷,林家那老弱妇孺绝不可能有这本事,定有同党接应!
声音顺着风飘来,印证了林惊雪的猜测。追兵果然来了,而且判断有,这意味着搜索会更严密。
她握紧了手中的朴刀,计算着距离和敌我力量对比。带着一老一少,硬拼是下下策。
幸运的是,那队人马似乎并未发现这个位于半山腰的隐蔽山洞,马蹄声沿着小路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洞内三人长长松了口气,惊云更是直接软倒在地。
林惊雪却没有放松警惕。她重新点燃一小簇篝火,火光映照着她凝重的脸庞。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这里不能久留,天亮我们必须继续深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惊雪便叫醒了家人。
经过一夜休整,虽然依旧疲惫,但有了食物和水的补充,精神稍好。林惊雪将最后一点干粮分食,带着家人继续向大山深处进发。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是茂密,几乎看不到人迹。林惊雪一路留下只有自己能看懂的隐秘标记,防止迷路。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小溪边暂停休整。林惊雪正在用削尖的树枝尝试捕鱼,目光忽然被溪对岸的一处痕迹吸引。
她涉水而过,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是一小片被踩倒的草丛,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脚印。脚印不大,略显凌乱,不像是有经验的猎手留下的。
有人来过这里。林惊雪沉吟道,时间不长,就在这一两天内。
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会是什么人?是猎人?还是……同样在逃亡的人?
这个发现让林惊雪心生警惕,却也隐隐生出一丝希望。如果是猎人,或许能交换到一些信息或物资;如果是逃亡者,也许能了解到外界的情况。
她站起身,极目远眺,试图寻找更多踪迹。
就在这时,前方的密林中,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伴随着树枝被碰断的细微响动。
有人!
林惊雪瞬间将祖母和弟弟护在身后,手中朴刀横在身前,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对方是敌是友?有多少人?
密林深处,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踉跄了一下,若隐若现。
林惊雪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应对袭击或带着家人撤离的准备。这条意外的绝境之路,似乎迎来了第一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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