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扫到寸牛这边，寸牛低头扒饭。
眼神扫到对面的静之。
静之动作放轻，抬头对他礼貌笑笑，却又很快埋头下去，小声咬断鲜虾粉丝煲里的粉丝。
林海拿起一旁她备的罐装凉茶，边给她倒，边说完刚刚没说完的话。
“我报复心没那么强，你不用这样害怕。”
寸牛瞪大眼，“哈？”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前两天他两颗芥末巧克力是白吃了嘛？
“哈什么？”林海眼皮半掩看过来，“我说的不是事实？”
眼神里几分危险被寸牛接收到，他咽了咽口水，昧着良心:
“是事实是事实，老牛有眼不识泰山，请海哥恕罪~”
“噗呲。”
静之两肘放到桌上，捂着嘴笑弯眉眼，“好啦，我了解你们是什么人了，以后这种事我不会再问，我明白有些事你们不方便告知我们这些普通市民。”
静之放下筷子，双手举起杯，先对林海敬一下，再转向寸牛，轻轻吐一下舌头，抱歉讲:
“今天是我错了，请二位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子这次？”
她竟然陪着寸牛演起来了？
林海轻轻挑眉，看来林老师也不是那么严肃的人嘛。
林海不得不喝下手边剩半杯的凉茶。
静之眼神一闪，想阻止已来不及。
寸牛见他喝了，欢快拿了一瓶拧开瓶盖，昂头张大嘴巴往里倒。
倒进小半瓶，喷到桌面上大半口。
好在今天静之用的是汤煲装的粉丝煲，怕海鲜凉了发腥，就盖盖子了。
被污染的只有寸牛自己那一碗，还有静之的左手袖口。
“哈……”寸牛吐出舌头，脸皱得跟小老头一样，“苦死我了！海哥你又整我！”
林海淡淡侧过脑袋看他，把自己喝干的瓶底给他看，“我也喝了，怎么能算整你。”
说到整人。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看向对面擦袖口的静之。
是她吗？
这是个鸿门宴？
静之顿一下，尴尬抬起头:
“呃……我有想努力改变，我觉得自己最近火气偏大，所以下午出去凉茶铺买的降火凉茶嘛。”
谁能想到，林海就着倒剩下的那半瓶就喝下去了。
更没想到，寸牛心眼少得可怜，也这么喝下去了。
“你不苦啊？”
静之两拳抵着桌侧，微微往上倾身，仔细打量林海表情。
林海平静抬起眼皮，“苦，我味觉没失灵。”
只不过能忍罢了。
拿过他手边的空瓶子丢进垃圾桶里，静之把桌中间的椰汁往两人方向推推。
“来点甜的漱漱口，你们自己来。”
林海:“嗯。”
就当陪她降火。
漱口的话，林海更中意她做的粉丝煲。
鲜甜可口，唇齿留香，简直合他胃口极了。
白天在警局里的郁闷心情，都被她鲜甜的这一锅美食治愈。
静之依旧是一小盆。
剩下大半锅，被两个饿一天的警察分食得干干净净。
桌上虾壳遍布，饮料也空瓶了。
静之皱着眉，跟喝中药似的，小口小口喝着自己手边的凉茶。
林海看不下去，收碗的同时，把她手里的杯子也拿走。
“你脾气不算大，不需要改变，也不需要喝这个。”
说着，林海指指她松松挽起来的左边袖口，“去换衣服吧，不然洗不掉了。”
“……好。”懒洋洋的海哥也很贴心嘛。
寸牛吃饱喝足，陪着林海收拾完桌子，就带着一袋厨余垃圾走了。
把话都说开，静之觉得连洗澡都变得开心起来。
冲完凉，衬衣袖口耽搁二十几分钟，果然搓不干净。
上了多次肥皂，还是有一圈黄黄的痕迹。
静之只能拿个盆，装了热水跟洗涤液浸泡，盆就放在浴室角落。
好心交代林海进去的话，小心别踩到，静之想起白天没校对好的那张试卷，拿了被水溅湿的眼镜，抽一张纸轻轻擦拭着，转身回了书房。
……
等她忙完捏着眉心出来，却发现浴室里那个盆不见了，连同她的衬衣。
林海这时也洗好澡，正穿着宽松的五分裤跟白t，躺在阳台摇椅上翻报纸。
“海哥，我那个盆呢？”静之问。
林海指指另外一侧小阳台，“哦，我刚刚顺手洗了，晾起来在那儿，寸牛鲁莽，我代他向你道歉。”
“洗，洗了？”
静之眼镜往下滑一寸。
“是啊。”
“手洗？”
他看过来，无辜抬起眼皮，“我很小心的，你袖扣还在。”
她是介意这个吗？
第一次有男生给她洗衣服诶！
这比吃饭时他碰到她的小臂还让她感到害臊和震惊。
脸上一阵一阵涌起发烫的感觉。
“以，以后别动我衣服。”
别扭扯一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步子慌乱，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还没进门，左脚一个踉跄，身子往前晃去。
哐一声脑袋撞到门框。
林海立马收了报纸坐直身体，“你没事吧？”
她捂着额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房间里。
门板合上，只剩下一条淡黑色的缝隙，才听到她讲:
“我要睡了。”
林海眼里泛起笑意，想着她入门前的淡红色耳廓，故意调笑说:
“……才八点半，你就要睡了？”
静之小声嗡一句:“明天还要上课的。”
林海顿一下，低低笑出声，“明天周六，我是要上班，我看你应该是不用。”
屋里的女人愣了愣，觉得自己又在人前丢了脸，用力把门合上，又夹到手指。
轻嘶一声发出闷哼，含住闷痛的指腹，迷茫坐到床尾。
耳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从阳台外慢慢靠近。
屋里没开灯，阳台昏黄的灯光透过她房间右侧的玻璃拖拉门，照出她小半个身影。
林海走过来，一手卷着报纸，另一手轻轻敲敲玻璃，“你没事吧？夹手了？”
灯就在他脑袋斜前方，光线照亮他浅褐色的瞳孔，也照亮了他眸子真实的担忧。
静之愣愣叼着半根指腹看着他，从未觉得心跳能快到这个程度。
就是当初来面试这所重点中学，她也没这么紧张过。
“海，海哥……”她缓缓放下手，站起来，朝着玻璃门走过去。
“唰。”
玻璃门打开，屋外凉风吹散了一点她脸上的燥热。
“嗯？”
林海低头，目光去寻她放下的手。
刚刚她是叼哪根来着？是食指吗？
“海哥。”她又叫一声。
林海抬起头，疑惑看着她。
静之摸上自己额头，迷茫皱起眉，“你有温度计吗？我可能发烧了。”
“啊？”
林海定睛看她。
脸是很红没错，反正比进屋时还红，也有可能是夹到手指憋红的。
早知道不打趣她了。
林海懊恼转过身，“我去给你拿。”
拿来温度计，是最古老那款，夹在腋下的那种。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坐在床尾，一个站在她屋子外头。
静之扶着胳膊夹住，不时瞥一眼地上他投进来的瘦长身影。
林海等得无聊，转身正修剪着阳台上的盆栽。
时不时回眸观察她的情况。
她的脸依旧红红的，看起来状况不太好。
好像傍晚回来时脸色就不大对了。
再修剪不下去，把落叶丢回盆栽土里当肥料，林海放下剪子进来。
男女有别，更何况他现在是房东身份，不好直接坐人家的床。
他叉着腰站在她面前看表。
“再一分钟。”
“……哦。”
她慢半拍应一声，眼皮有点发肿。
还没等到一分钟，静之突然夹着胳膊，跑进卫生间呕吐。
……
半晌出来，肚子也拉空了。
整个人精神恹恹，她却依旧乖乖夹着那根温度计，来到林海面前。
估摸着她洗过脸，此时没戴眼镜。
鬓发微湿，眼神迷离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摇了摇，虚弱叫声海哥，突然腿一软，一头扎进他胸口。
林海吓一跳，两手架住她的腋下扶着她，好在床就在旁边。
轻手轻脚让她平躺。
她微抖指尖，好不容易从睡衣里面找到歪掉的温度计递给他。
“海，海……哥……帮我看看，看不清了。”
糯糯一声哥，叫得他耳朵一阵发痒。
此刻的担忧占据理智大半部分，林海没深想，赶忙接过温度计对着灯看。
“发烧了吧？”
抬臂挡住刺眼的灯光，静之觉得此刻的呼吸都在发烫。
她傻傻笑一下，半条腿垂在床下不舒服，整个身子努力往上拱。
一动，又想吐。
动一下就停了。
眼巴巴看着林海严肃看过来，“38.7，你确实发烧了，还上吐下泻。”
林海走近一步，“你今天吃什么了？”
静之挪开脸上的手臂，迷茫看他一眼，“就跟你们一样啊。”
“我说早餐跟中餐。”
“……哦。”她慢腾腾回忆，“早餐两个凉煎饼，中午跟你一起打包的快餐呀。”
说到这儿，她捂着额头猜测:
“只买了一份豆角盖饭，你和小珍都没事，看来是豆角没炒熟。”
林海:“那我这儿有药，我去给你拿。”
着急走出去，找药又烧热水，还找了一张退热贴。
备齐东西进来，发现她已经自己滚到床右侧，正趴在床头干呕。
叹口气放下药，林海拍拍她的背，见她啥也吐不出来了，垫高枕头，扶她靠躺好。
出去又盛了热水进来，给她洗了把脸漱了口，这才弄药粉给她喝。
冰凉的淡蓝色退热贴贴在脑门上，十分舒服。
仿佛连理智也回来一点。
热水和药下肚，不一会儿胃中舒适不少，她还有心情跟他调笑:
“呵……我刚刚还以为，我心跳加速是因为喜欢上你了呢。”
林海一怔，缓了几秒，还是没话说，“……”
小半包药粉被他仔细叠回去，用小皮筋扎好，他刚站起来要出去。
发烧确实夺取她一些理智，静之迷迷糊糊抓住他两根手指，又叫一声海哥。
林海垂下眼皮往下看。
她的脑袋就贴在他腿边，眯着眼睛，仿佛在聚焦视线研究他的表情。
“其实……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他紧了紧手里的药粉，另一手被她抓住的两根手指仿佛被她体温带热，烫得都快生出汗水。
“我把盆弄出去，你晚上起来才不会踩到。”他讲。
正要挣脱她的手，她却主动放开，把手放在脸颊旁边枕着。
“这回我真中毒了，中了你爱情的毒。”
她还在开玩笑吗？
“呵。”静之眯眼观察了好久，发现他外表依旧平静，于是尴尬笑一声，转头背对着他。
“我还是开玩笑的，今晚麻烦你了，真抱歉。”
被握到微微发麻的两根手指，跟随拳头慢慢攥进手心。
林海弯腰端起盆，“林老师，生病了就早点睡吧，别玩了。”
一声浅浅的叹息消散在她耳边。
房间门缓缓合上。
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静之莫名觉得心口酸酸的，好像有些话没说出去，难受得她舌头都快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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