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巡逻与布道
东离市的夜色，如同一张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将白日的喧嚣与纷争暂时掩盖。楚歌所在的第五巡逻队，负责的是南城区与旧工业区交界的边缘地带，这里是鬼物渗透的频繁区域，也是城市光鲜表象下最真实的脉搏。
夜风带着寒意和隐约的锈蚀气味拂过空旷的街道。楚歌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光晕边缘快速掠过，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响。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外蔓延，仔细甄别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腐烂的阴气、狂躁的怨念、或是某种更诡异的空洞感。
“标记。”
他心中默念，S级控制与封印天赋随之流转。眼前的世界瞬间多了些肉眼不可见的信息：墙角残留的一缕微弱鬼气痕迹，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远处垃圾桶旁几只正在啃食腐鼠的“食秽鼠”（一种受鬼气轻微影响而变异的低等生物），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黯淡灵光。这是他近日来频繁使用的技巧，并非为了追踪，而是为了锻炼感知的精度和持续力。他能感觉到，每次发动“标记”，精神力的消耗都比上一次微不可查地减少了一丝，而对能量痕迹的解析速度则快了一瞬。
巡逻路线固定而枯燥，但楚歌并未放松。行至一处废弃的车辆报废场外围时，他的“危机警觉”天赋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堆积如山的废车残骸中猛地扑出，带着刺鼻的腥风，直取他的咽喉——是一只被“伥鬼”附身、双眼赤红的变异野狗。
楚歌不闪不避，在那獠牙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右拳后发先至。这一次，他没有动用任何华丽的招式，甚至没有激发“不朽神躯”的明显光芒，只是将一丝灼热的力量极内敛地覆盖在拳锋。
“噗！”
一声闷响，变异野狗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到，倒飞出去，撞在废铁堆上，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附体的低级伥鬼也随之湮灭。楚歌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皮肤完好无损，只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热流顺着手臂经脉回流，融入身体。
“伤害转化属性+0.003……”
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提示在意识深处浮现，但楚歌的嘴角却微微勾起。他在有意识地控制力量，尝试用最小的消耗、最精准的打击来解决敌人，并将承受或反击时产生的冲击力，最大限度地转化为对自身的锤炼。这种对力量细致入微的掌控，正是“不朽神躯”开发的关键一步。他不再满足于被动承受伤害后的野蛮增长，而是开始主动引导，追求一种高效、节能且可持续的变强方式。
巡逻间隙，楚歌会靠在阴影里，闭上眼睛，将精神力沉入体内，去“观察”那沉睡的浩瀚力量。它如同暗金色的岩浆，在血脉深处缓缓流淌，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他的意识尝试着去接触、去引导，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在驯服一头桀骜的太古凶兽。但每一次成功的引导，哪怕只是让一丝力量按照意念在特定经脉中运行一小段距离，都让他对自身的了解加深一分。
“还不够熟练，”楚歌睁开眼，望向冥川节点方向那片不祥的红光，“面对真正强大的存在，这点控制力，还远远不够。”
当楚歌巡逻至靠近市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时，一阵与城市夜晚格格不入的喧嚣声传来。只见路边一个小型广场上，立起了一个临时的全息投影台。台上，一名穿着带有发光电路纹路白色长袍的“电子牧师”，正用经过扩音设备放大、带着奇特混响效果的声音进行宣讲。台下，聚集了数十名神情各异的听众，有好奇的年轻人，有面露忧色的中年人，也有少数眼神狂热的信徒。
这正是“赛博神教”的日常布道活动。
“迷茫的同胞们！看看这个世界吧！”电子牧师的声音充满感染力，“鬼气肆虐，生命脆弱如纸！血肉之躯充满缺陷，痛苦、疾病、衰老、死亡，这些是与生俱来的诅咒！我们为何要忍受这具易朽的皮囊？”
全息投影上，适时地出现人类躯体在病痛中挣扎、在鬼物袭击下崩溃的惨烈画面，极具冲击力。
“但‘飞升之主’为我们指明了救赎之路！”牧师话锋一转，投影画面随之变化，展现出各种精密、强大的机械义体、神经网络接口，以及意识上传至虚拟永恒乐园的美好图景。“抛弃这具脆弱的原生躯壳吧！拥抱钢铁的永恒！让我们的意识在数据的海洋中获得永生！唯有与机械结合，实现灵肉重构，机械飞升，我们才能超越凡俗，成为新人类，主宰自己的命运！”
“看看‘智械未来’带来的神迹！那些强大的战争机器，正是飞升之路的明证！”牧师适时地将柳如烟和她的公司与教义捆绑宣传，“加入我们，追随‘飞升之主’的指引，才能在这末世中获得真正的安全和永恒！”
人群中响起阵阵议论。几个穿着类似长袍的信徒在人群中穿梭，发放着印制精美的宣传册，上面写着《机械福音：从血肉到永恒的十二级阶梯》等标题。楚歌甚至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经过改装的厢式车，车身上喷绘着巨大的齿轮与大脑结合的徽记，旁边写着“免费义体体验，感受新生的力量”，有人正排队等待进行简单的神经连接测试。
这种宣传无孔不入，他们抓住了人们对鬼物、对死亡、对自身弱小的恐惧，描绘了一个看似完美的科技彼岸。楚歌冷眼旁观，他能感觉到，那电子牧师的话语中，似乎也夹杂着某种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并非强制催眠，更像是一种持续的心理暗示和情绪引导。而更令他警惕的是，他强化后的感知，隐约捕捉到那布道台和宣传车内部，有类似之前那枚芯片散发出的、极其隐晦的探测波动，正在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隐藏在人群边缘的他。
“要算力，不要血肉！要飞升，不要腐朽！”信徒们开始齐声呼喊口号。
楚歌压低了帽檐，转身融入更深的黑暗中，继续他的巡逻。赛博神教的理念，与他所依仗的、源于自身生命本源的不朽神躯截然相反。他们将肉体视为牢笼，而他的道路，却是不断挖掘这具身体本身的无限潜能。这种根本性的对立，让他无法对其产生任何认同，只有更深的警惕。
巡逻任务在凌晨时分结束。返回驻地的路上，楚歌经过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进去购买补充体力的高能食物。电视上正在播放夜间新闻，画面正是赛博神教布道的场景，主持人用中性的口吻报道着这一“新兴思潮”的活跃，并采访了所谓的“社会学者”，探讨其存在的“合理性”。
而在新闻画面的角落，楚歌看到了熟悉的标语一闪而过——是“人类纯净阵线”的成员，举着“警惕硅基觉醒！算力非神力！”的牌子，在与赛博神教信徒对峙，但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很快被保安驱离。城市的日常，就是这样在各种理念的冲突和势力的摩擦中继续。
回到宿舍，楚歌洗漱完毕，却没有立刻休息。他再次拿出那枚被层层封印的芯片，但没有插入阅读器。他只是握在手中，闭上眼睛，尝试用更柔和的精神力去触碰表面的封印，细细感知其中是否还有未发现的隐藏信息或陷阱。同时，他也回忆着苏软软递交芯片时的每一个细节，试图判断她是否知情。
“坚城实业……非智能机械……你们的技术，又能在这场乱局中扮演什么角色？”楚歌心中思索。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仅仅满足于提升武力，更需要尽快弄清各方势力的真实目的和底牌。柳如烟和议会的威胁如芒在背，赛博神教的活跃也绝非偶然。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种看似“日常”的巡逻与布道，这种表面的平静，持续不了多久了。冥川节点的异常波动越来越频繁，就像一颗心跳逐渐加速的心脏。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布局，蠢蠢欲动。
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更快地揭开迷雾。下一次危机爆发时，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作为一个被动的反应者。他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智慧，去主动影响局势，甚至……掌控自己的命运。
楚歌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内视修炼的状态。暗金色的纹路在他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呼吸般明灭。夜还很长，而属于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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