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毒辣的日头悬在矿区上空,像一只巨大的、燃烧着的独眼,无情地炙烤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汗臭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焦糊味。鞭痕处的麻痒感如同跗骨之蛆,一刻不停地啃噬着陆旭的意志,提醒着他体内潜伏的危机和那个名为“江小鹿”的沉重枷锁。
刑房。
这地方陆旭并不陌生。低矮的石屋,唯一的小窗用生锈的铁条封死,仅容一线惨白的光透入,勉强照亮屋内浓稠的黑暗。空气里常年淤积着散不去的血腥和腐肉的气息,混杂着某种劣质消毒药水的刺鼻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象征着痛苦和绝望的独特气味。
他被分派到这里打扫。和他一起的,是另外两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老杂役。
“咣当!”
沉重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两个神情凶悍的护卫像拖死狗一样,把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杂役扔了进来。那杂役的后背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肉上,十几道乌紫色的鞭痕狰狞交错,皮肉翻卷,正缓缓渗出暗红近黑的污血。伤口边缘,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正肉眼可见地蔓延开来,如同腐败的苔藓。
“老规矩,弄干净点,别让这味儿熏着管事!”护卫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哐当一声又把门锁死。
昏暗的光线下,那年轻杂役蜷缩在冰冷肮脏的石地上,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每一次抽动,伤口溢出的污血就更多一些,那股令人作呕的、带着淡淡腥甜味的腐败气息也更加浓重。
两个老杂役似乎早已司空见惯,麻木地拿起角落的木桶和破布,动作机械地准备开始擦洗地上的血污。他们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死水般的沉寂。
陆旭握着手里冰冷的湿抹布,盯着地上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年轻面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认得这个人,一个前几天刚被抽了二十鞭子的新人,因为饿极了偷挖了半块没提炼的杂矿。那时他的伤,远没有现在这么可怕!
这溃烂的速度……这腐败的气息……不对劲!绝不仅仅是皮肉伤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脑海中沉寂了片刻的系统突然发出微弱的嗡鸣:
【滴…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能量毒素(混合型:妖气、阴腐煞)…环境毒素浓度符合最低吸收阈值…】
【…能量汲取中…】
【…警告!宿主本体毒素产生微弱排斥反应…分析中…】
【…汲取完成!系统能量储备恢复至5%…】
【…奖励发放:《基础毒经》完整篇…载入中…】
嗡!
一股庞大而驳杂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陆旭的意识深处!无数的草药图形、特性描述、毒性分析、相生相克之理、简易的解毒配方、基础的毒物提炼手法……纷繁复杂,却又自成体系,瞬间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仿佛他早已研习了无数个春秋!
《基础毒经》!
陆旭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冲散了身体的虚弱和不适。他下意识地看向地上杂役那正在飞速腐败溃烂的鞭痕,脑海中立刻自动浮现出对应的信息:
“乌腐蔓寄生性毒素,多见于阴暗潮湿、怨气淤积之地。特征:伤口边缘呈灰白色水渍状溃烂,腐败气息带微腥甜,常与低阶妖气伴生。解法之一:取紫茎泽兰(带根)、地丁草(新鲜)、晒干后的苦楝树皮(碾粉),以无根水(晨露最佳)调和,敷于创口,可拔毒止腐……”
有救!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陆旭灰暗的心绪。他猛地抬头,看向刑房角落里那个积满灰尘、缺了一条腿的破旧药柜。以前他从未注意过,只当那是个堆放杂物的破烂。此刻,在《毒经》知识的指引下,那药柜在他眼中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等等!”陆旭沙哑着嗓子,叫住了那两个正准备擦地的老杂役。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力量。
两个老杂役茫然地抬头看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烦。
“别用那水擦!没用!”陆旭指着他们手里的脏水桶,“他伤口有毒!得先拔毒!”
“毒?”一个老杂役嗤笑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荒谬的表情,“小崽子,挨了鞭子都这样,烂了臭了,熬不过去就是命!什么毒不毒的,你懂个屁!”
另一个也摇摇头,显然把陆旭的话当成了胡言乱语,继续低头要去擦洗地上的污血。
“信我一次!”陆旭猛地跨前一步,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个老杂役,“你们想看着他烂死在这里,臭气熏天,然后被管事骂废物,说不定再挨几鞭子?”他指着地上抽搐的杂役,“试试我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看着他死强!”
或许是陆旭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急切,或许是那句“管事怪罪”戳中了他们内心最深的恐惧,两个老杂役对视一眼,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破布。
“你…你想怎么弄?”
陆旭不再多言,快步冲向那个缺腿的药柜。药柜门早已朽坏,一拉就掉。柜子里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破布条、生锈的铁钉、几块看不出颜色的矿石……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他屏住呼吸,双手在里面飞快地拨弄、翻找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
紫茎泽兰!这东西生命力顽强,矿区边缘阴暗潮湿的地方应该就有!
地丁草!春天刚过,新长出的嫩叶还在!
苦楝树皮!矿区围墙外那几棵老苦楝树,树皮剥落了不少……
凭借《毒经》中清晰的植物形态描述,陆旭的手指在杂物堆里快速掠过。很快,几株叶片呈紫褐色、根部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植物被他翻了出来——正是紫茎泽兰!接着,他又从一堆干草下摸出几片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嫩绿地丁草叶子。最后,他的手指触碰到一小块质地粗糙、带着浓烈苦味的暗褐色树皮碎屑!
“水!干净的布!”陆旭头也不抬地低喝道。
一个老杂役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从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破陶罐里,倒出小半碗浑浊的水。另一个则撕下自己衣服上相对干净的一块内衬布。
陆旭接过水和布,动作麻利地将紫茎泽兰的根茎揉碎挤出汁液,混合着撕碎的地丁草嫩叶,再撒上苦楝树皮碾成的粉末,在破布上快速调和成一种散发着浓烈辛辣和苦涩气味的糊状物。
他跪在受伤的年轻杂役身边,用破布沾着浑浊的水,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伤口周围最污秽的脓血和腐败物。昏迷中的杂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陆旭不为所动,眼神专注,将调好的药糊均匀地、厚厚地敷在那狰狞溃烂的鞭痕伤口上。
药糊接触到腐败皮肉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一股带着恶臭的白烟袅袅升起。年轻杂役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又软了下去。
两个老杂役看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
只见那原本正飞速扩散的灰白色溃烂边缘,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遏制住了!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甚至停滞!伤口深处不断渗出的暗红近黑的污血,也渐渐变少、颜色变淡。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腥甜气息,被药糊的辛辣苦涩味中和、压制,虽然依旧难闻,却少了那种致命的感觉!
这药…真的有用?!
两个老杂役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亮光。在这如同炼狱般的矿区,能治伤的药,哪怕只是缓解,也足以被称为神迹!
陆旭长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背上的鞭痕在刚才紧张的操作下又传来阵阵刺痛和麻痒,但他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掌控感。这《基础毒经》,是实打实的本事!是能在这鬼地方活下去的本钱!
他正想叮嘱几句后续换药的注意事项,刑房那扇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了。
门口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大的人影,穿着护卫的制式皮甲,腰间挎着长刀。来人正是之前对陆旭释放过一丝善意的马护卫。
马护卫锐利的目光扫过刑房,在陆旭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地上那个敷着药糊、伤口明显被控制住的杂役身上。他浓密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又恢复如常。
“怎么回事?”马护卫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一个老杂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马…马爷,这小子…陆旭,他…他弄了点草药给大牛敷上了…好像…好像管点用…”
马护卫没有理会老杂役,径直走到大牛身边,蹲下身,伸出带着皮革护指的手,动作稳健地掀开药糊的边缘仔细看了看伤口的情况。他那双惯于握刀杀伐的眼睛里,此刻却流露出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
片刻,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陆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你懂药理?”
陆旭心头微凛,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低声道:“回马爷,以前在山里挖矿时,跟个老采药人偷学过几手土方子,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土方子?”马护卫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他深深地看了陆旭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到更深层的东西。“能止住‘鞭花’的毒,这可不是普通的土方子。”
陆旭心头一跳,鞭花?他们管这种会溃烂的鞭痕叫“鞭花”?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残忍的意味。他垂下眼帘,不敢与马护卫对视:“小子…只是运气好。”
马护卫没有再追问,只是拍了拍陆旭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好好干。这手本事,别浪费了。”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转身离开了刑房,厚重的木门再次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刑房里恢复了昏暗和死寂,只有大牛那变得平稳悠长了些的呼吸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两个老杂役看向陆旭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麻木,不再是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感激和一丝讨好的复杂情绪。在这朝不保夕的炼狱里,一个能救命的人,哪怕只是有可能救命的人,其地位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陆小哥…”一个老杂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牛他…接下来……”
陆旭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开始低声交代后续换药和照顾的细节。他背上的鞭伤依旧隐隐作痛,麻痒感如影随形。但此刻,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正从心底悄然滋生。
子夜。
万籁俱寂。杂役通铺里鼾声如雷。
陆旭躺在冰冷的草席上,身体依旧疲惫虚弱,意识却异常清醒。白天刑房里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马护卫那审视的目光,让他隐隐感到不安。但更让他无法入眠的,是那挥之不去的麻痒感,以及《毒经》带来的全新认知。
他悄悄起身,如同一个幽灵,避开熟睡的人群,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窝棚。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带着矿区特有的铁腥味。他熟门熟路地绕到通铺后墙一处堆放废弃杂物的角落。这里紧挨着通铺土炕,位置隐蔽,平时少有人来。他搬开几块沉重的破木板,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洞口——这是他用石片偷偷挖了半个月才弄出来的暗格,里面藏着一些他捡来的、自认为可能有用的东西:几块颜色特殊的石头、几根坚韧的藤条、一小包偷藏的矿盐……都是他在这绝望之地为自己留下的、微不足道的“后路”。
他钻进暗格,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泥土的潮湿气息。他摸索着,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声,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陆旭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缩头!
“笃!”
一声闷响,一柄闪着幽冷寒光的匕首,深深地钉在了他头顶上方的暗格木板上!刀柄还在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陆旭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僵硬地抬起头,借着从入口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柄匕首。
匕首样式普通,是护卫营常见的制式匕首。但刀柄末端,却刻着一个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纹饰——一只狰狞蜷曲的蝎尾!
蝎尾!
陆旭瞳孔骤缩!白天刑房大牛伤口上的妖气,马护卫那句“鞭花”,江小鹿那冰冷锐利的眼神……还有眼前这把带着蝎尾标记的匕首!
寒意,比这子夜的冷风更刺骨,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穿透重重夜幕,无声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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