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嘈杂的汽车鸣笛和远处工地的闷响，让李四特的意识瞬间回归现实。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
“呼……呼……”
李四特大口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地扫视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斑驳脱落墙皮的天花板，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其他同事留下的廉价香烟和泡面混合的浑浊气味。
是梦。
那个青青草原，那个锈迹斑斑的公交站牌，那个叫玛莉亚的古怪大婶，还有那个……变成尖牙大嘴怪，把人嚼得粉碎的小女孩阿曼达……
一切都清晰得可怕，就连被牙齿碾碎骨头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身体记忆里，让李四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妈的，什么鬼梦……”
李四特低声骂一句，抬手用力揉着发胀的眉心。
这一揉，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扩容过，思考起来格外清晰空阔，但同时又有点空落落的不适感。
“等等！”
李四特忽然想起梦的最后，那个叫阿曼达的小怪物，好像变成一团气钻进自己脑袋里？
他赶紧摸了摸额头，又对着房间里那块缺角的破镜子照了照，除了脸色因为刚才的噩梦显得有些苍白，一切正常。
“果然是梦，吓死老子了。”李四特长长舒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还纳米暗金属，还高级AI……看来是最近睡眠太少，累出幻觉了。”
他翻身下床，准备洗漱一下接着跑单。
然而，当李四特拿起枕边那个屏幕碎了好几道纹的老旧手机时，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赫然是上午十点三十七分！
李四特记得昨天跑单到凌晨两点才回来躺下，按照平常，他最多睡到七点就会自然醒。
旷工了！
整整一个上午！
“完了！”
李四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把那个诡异的梦抛到脑后。
胖站长孙浩那张油腻又刻薄的肥脸，仿佛已经贴在眼前。
李四特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黄袍外卖服，一阵风似的冲下楼，跨上电动车，拧紧电门就往站点狂奔。
可惜，一切都晚了。
站点门口，胖站长孙浩正腆着肚子，像尊弥勒佛似的站在那里，只是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嘲讽。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高材生李特吗？怎么，睡过头了？”
孙浩阴阳怪气地开口，手指间夹着的烟蒂差点戳到李四特鼻孔里。
他沉下脸，冷冰冰的宣布：
“无故旷工半天，按照合同，立刻结账走人，滚蛋！”
李四特心里一沉，知道求饶没任何用处。
他想到这两天就要去大学报到，也就不在乎多挣一两天钱了。
外卖后台显示的工资加奖金有一万四千多，这是他风里来雨里去，辛苦一个多月跑出来的血汗钱。
李四特本来打算留下学费，剩下的还给之资助他上学的老光棍武力。
然而，胖站长甩来的工资结算单，却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核定佣金6000，提前预支2000，房租、电动车租金、电瓶租金、管理费、物料费……杂项扣款加在一起5000。】
最终结算：-1000。
也就是说，他李四特辛辛苦苦跑了一个多月外卖，不但一分钱没挣到，反而倒欠站点一千块钱！
“这不可能！”李四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签合同的时候你明明说佣金六块一单，住宿租车全免费！现在怎么变成三块？这些扣款又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签合同时，孙浩笑得像个弥勒佛，满口承诺。
孙浩皮笑肉不笑地弹了弹烟灰：
“合同？小子，合同你看仔细了吗？补充条款里写得明明白白，一切解释权归本站所有。
六块？免费？那是你干满三个月并且表现良好才有的待遇！你这才干一个多月就旷工，没让你赔违约金就算老子格外开恩了！”
房间里或站或坐的五六个壮汉，此刻全都围了过来，个个抱着膀子，横眉竖目地瞪着李四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仿佛下一秒，这些拳头就会落在他身上。
李四特攥紧拳头，心脏因愤怒而剧烈跳动着，但是，一想到对方人多势众，硬拼肯定会被打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我签。”
李四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拿起笔，在那张屈辱的结算单上，签下了“李特”的名字——他年龄不够十八，出来打工用的是哥哥李特的身份证。
“特么的，算你小子识相！”
身后传来孙浩满是嘲讽的冷笑。
“竟然碰见个怂蛋，浩哥，你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
“哈哈哈哈，我请兄弟们喝酒去……”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热闹的哄笑，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李四特心里。
他忍着把这帮人全都砸碎的冲动，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孙浩却再次叫住了他，指了指他的手机：
“这破手机，算是站点的财产了。想拿走？先把欠的一千块钱还上！”
李四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手机是他上高中时，大姐拿彩礼钱偷偷买给他的，怎么成站点财产了？
简直欺人太甚！
李四特握紧拳头缓缓转过身，正要对着孙浩那张令人作呕的胖脸来一拳。
一个熟悉的夹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宿主正面临人格羞辱及财产掠夺。根据‘保护试炼者’底层逻辑，建议启动物理清除程序。是\/否立即与阿曼达签订寄生协议？】
是阿曼达？！那个梦不是假的？！
李四特心中剧震，但此刻他无暇细想。他死死盯着孙浩，在脑海里怒吼：
“签订你个头！能不能来点实际的？”
【明白。根据牛顿非流体特性及能量守恒，已激活被动防御技能气态金属盾。祝您体验愉快！】
孙浩见李四特握紧拳头眼神凶狠却不说话，以为他怂了，得意地上前一步，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妈的，不服气？还想打我？”
李四特下意识挺身后撤，那油腻的胖手指尖扫在脸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嘭”响。
“啊～”
孙浩发出一声惨叫，捂住反折变形的手指骂道：
“妈的，还敢挡？给老子上！今天不把他屎打出来，算他拉得干净！”
五六个壮汉一拥而上，拳头、脚影如同雨点般朝着李四特身上落去。
李四特下意识地蹲在地上抱头蜷缩，准备承受剧痛。
然而——
砰！砰！咚！
拳脚及体的声音沉闷地响起，像是打在厚重的橡胶轮胎上，又像是擂响了蒙着牛皮的战鼓。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只有一阵阵像是隔着好几层棉被的密集冲击感。
李四特感觉自己的身体表面，似乎覆盖了一层极具弹性的无形橡胶，将所有攻击的力量均匀地分散吸收。
哈？
我真的特别抗揍？
这时，打手们也发现了不对劲，这家伙抱着头蹲在那里，挨这么多下，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这他妈还是人吗？
“操！这小子邪门！”
一个纹着花臂的光头骂了一句，抄起旁边的实木椅子，抡圆了朝着李四特的背脊狠狠砸下！
“咔嚓！”
实木椅子应声而碎，木屑纷飞。
李四特身体只是微微一震，依旧毫发无伤！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层“膜”在受到重击时，瞬间变得如同钢铁般坚硬！
气态金属盾……
竟然是真的！
阿曼达没有骗人。
那打手惊恐地叫道：
“怪物！他是怪物！”
孙浩也看傻了，指着李四特，声音发颤的问：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四特缓缓放下抱着头的手，站了起来。
他身上沾满灰尘和木屑，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他的眼神，却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冰冷，凶狠，还带着一丝被点燃的疯狂。
他看着眼前这些惊恐又狰狞的脸，回想起刚才的羞辱、讹诈、围殴……一股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怒火，混合着获得力量的茫然与暴戾，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是什么东西？”
李四特声音沙哑，他抬起右手，握紧拳头，所有的愤怒和体表那种陌生的能量，都不受控制地朝着拳头涌去。
“我是恁爹！”
他大吼着，一拳挥出！
孙浩被李四特骇人的气势吓软了腿，“哎哟”一声跌坐到地上。
这一拳打空，狠狠砸在墙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仿佛高温切割金属的轻微“嗡”鸣。
在所有人如同见鬼般的注视下，李四特拳头落点的墙壁上，并没有出现裂纹或者凹坑，而是凭空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边缘光滑，如同镜面般的圆洞！
圆洞边缘的砖石和水泥，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状质感，甚至还隐隐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仿佛电路板烧焦般的怪异气味。
阳光从洞外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扭曲的光斑。
整个站点，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都僵住了。
孙浩张着嘴巴，香烟掉在裤裆里都浑然不觉。
那几个打手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看着那个墙上的洞，又看看李四特那看似普通的拳头，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李四特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墙上那个诡异的圆洞。
大力金刚拳？
他缓缓收回拳头，感受着体表那股躁动的能量渐渐平复，然后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定格在面如土色的孙浩脸上。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捡起自己的老旧手机，揣进兜里。
然后，在所有人恐惧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站点大门。
门外阳光刺眼，他眯了眯眼，回头看了一眼墙上透明的窟窿，又感受一下脑海中那个似乎正在“偷笑”的寄生AI。
这个世界，似乎从这一刻起，变得不一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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