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黑漆漆。
周黎晓蹲在台阶下的角落里，朝着旁边的草地又咳又吐。
她用手指抠嗓子，想把鱼刺抠出来，难受的眼泪哗哗往外流。
“黎晓！哎哟好闺女！”
荣妍既欣喜又心疼，急忙过来帮她拍背，见她实在难受，又慌得跑进屋去拿纸，端水。
折腾一场。
周黎晓擦了嘴，灌了半茶缸水漱口，把剩下半茶缸咽下去，这才缓过气来。
一抬头，发现满头大汗，后背都潮了。
“怎么样？没事了吧？”荣妍眼巴巴望着她，满脸的紧张忧虑。
周黎晓勉力一笑，摇摇头。
“没事儿，妈，进屋吧。”
荣妍笑的不自然，接过她手里玻璃杯，一手扶着她。
“吃不下就算了，回屋吧，妈扶你回屋躺着。”
“不用扶妈，我真没事儿，是鱼刺。”
荣妍嗯嗯点头，没听她说，直把人送上楼，亲眼看着周黎晓躺下，又叮嘱她好好休息。
“妈给你端水来，拿个暖壶，你好好躺着啊！有事儿就喊我。”
“别忙了，妈...”
周黎晓看她匆匆忙忙的背影，心里暖的发酸，公公婆婆对她真的好，当亲闺女在对待。
她感动到无以复加，忍不住蹭了下眼尾的湿意。
荣妍很快拎着暖壶进来，另一只手上还端了一碟切好的苹果，碟子上还有几瓣剥了皮的橘子。
周黎晓动容，眼圈儿通红：
“妈辛苦了，您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荣妍把水果放床头柜上，一脸笑的说：
“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要是饿了，就捏两块垫补垫补。”
“嗯，我知道了，妈您快去歇着吧，不用管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
“多大的人也有个头疼脑热难受的时候，再说你们在我们眼里，还不都是孩子？”
荣妍细心替她掖了掖被角，抬头对上周黎晓湿润的眼睛，婆媳俩看彼此的眼神都柔和到要命。
她悄声问：“晓，妈问你，例假是不是还没来？”
周黎晓愣了愣，老实摇头。
“还没到呢...”
荣妍笑眯眯，“明天，让骏山陪你，上医院去抽个血，抽血验的准。”
周黎晓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婆婆什么意思。
她哭笑不得摇头，“妈，不是，我这两天日子就到了，不用验血。”
“你年轻没经验，听大夫的。”
“可是我跟骏山.....”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没打算要生，可凡事哪能防得住个意外？都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万一真意外了，不得谨慎点儿？”
荣妍语重深长，叹了口气：
“妈知道，你们想等两年，等你毕业工作以后再要，可要是架不住意外怀上了，咱心里有个准备，不能因为一脑袋懵，稀里糊涂就把孩子拿了不是？”
“听妈的，谨慎点儿人，先去验验再说。”
“没怀当然松一口，怀了，咱家得做别的打算，对不对？”
婆婆越说越严重，仿佛煞有其事。
搞得周黎晓也不确定了。
她不自觉拧眉，最后在荣妍坚持的眼神里，微微点头。
“好，我知道了，妈放心，明天我去。”
“乖。”
荣妍笑起来，轻轻摸了摸她头。
“睡吧，早点儿睡，别等骏山了，啊。”
“嗯。”
目送婆婆离开房间，房门关上，周黎晓蜷缩在被子里默默算时间。
那天下午...，也就几天前的事儿，不可能那么快。
以前她每次到这几天，身体都会有点不太舒服，刚来的前两三天，还有疼到下不来床的时候。
现在的症状，只是又赶上了感冒而已。
“对，应该不会...”
周黎晓思前想后，最终安下心。
转念一想，公公婆婆想抱孙子的念头，还是很深切，检查结果要是不如意，不定多失望呢。
她抱紧被子，心里无力的漫延起丝丝愧疚。
*
杨志刚的大嫂赵秀芬，和侄子杨木生，都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去世。
阮宁被杨老太打的刀口裂开，大出血去掉半条命，至今昏迷不醒。
杨老太自己也被她推倒在地，磕破了后脑勺，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杨志刚作为全家惨案的幸存者，还要被扭送警局做笔录。
短短两天，他的生活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跌入谷底。
这些变故和经历，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足以造成重大打击。
贺骏山见到他时，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头上甚至冒出几根白头发，看到他来，杨志刚甚至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气力和斗志跟他说话。
贺骏山说：“丧事得有人办，你媳妇儿跟老太太还在医院等着交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你愿意么？”
“...帮我？”
杨志刚僵硬扯唇，缓缓抬起头，神色木然：
“不用了，多谢。”
贺骏山面无波澜。
“好。你媳妇儿杀了人，肯定是活不了了，与其花钱治病再判死刑，不如给她个痛快。”
杨志刚呆呆坐着，也不说话。
贺骏山看着他，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自己动手了。
他转身离开，“带着你老娘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回来了。”
*
安排人暗中盯着杨志刚。
贺骏山半夜才回家。
一进客厅，就见荣妍裹着毯子靠坐在沙发里，睡着了，但又在等人。
他轻手轻脚关上门，走上前伸手晃了下她。
“妈？”
荣妍一个激灵惊醒，看到他先是愣了两秒，而后想起来什么，一把握住他胳膊拽他坐下。
“你坐，我跟你说件事儿。”
贺骏山想先回房间。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黎晓身体不舒服，我先去看看她。”
“诶呀我刚看了！早睡下了，没烧！”
荣妍瞪他一眼，用力扯他坐到身边，郑重其事命令道。
“明天不管你有什么事儿，都不重要，先陪黎晓去医院检查身体，听见了？”
贺骏山无奈低叹，点头说：
“知道，正有此意。”
荣妍一听‘正有此意’，眼睛里面清明起来，歪头看着儿子，咧嘴悄声问。
“她这样，跟我刚怀你们那时一模一样！那时候也是浑身没劲儿头晕难受，吃什么都吐！”
贺骏山一顿，皱眉看向她。
“您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我怕是意外怀上了呢！”荣妍高兴的拍腿，“晚上没吃饭，我炖了鱼汤，你媳妇儿没喝两口就吐了！”
怀上了？
贺骏山眉心皱紧，下意识觉得不太可能。
但听自己妈亲口说媳妇儿吐了，心里瞬间又有点犯嘀咕。
难道...真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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