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的空间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
净尘踏上螺旋向上的石阶，每一步都能听到更清晰的哀嚎声。这些声音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具体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救了那些孩子，却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只是想让村民们活下去…为什么要折磨我…”
“上天啊，我做错了什么…”
净尘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这些声音来自那些被囚禁的纯善灵魂，她们生前都是无私奉献的好人，死后却被冥黯抓来当作折磨的工具。
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个个透明的囚笼。每个囚笼里都困着一个半透明的灵魂。她们有的是年轻的修女，有的是苍老的医者，有的是勇敢的战士。
但现在，她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和痛苦。
净尘停在第一个囚笼前。里面困着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女子，她穿着破烂的白色长裙，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
“你…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女子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我已经说了无数遍，我不后悔救那些孩子…即使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净尘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囚笼，但手刚接触到栅栏，就被一股强大的反噬力量震开。
“你碰不到她们的。”冥黯的声音在塔内回荡。“这些囚笼是用纯粹的绝望铸成的。你的慈悲越强，反噬就越大。”
净尘咬紧牙关，慈悲刀在手中颤抖。他能感受到刀身传来的愤怒情绪，它想要斩断这些囚笼，解救这些无辜的灵魂。
“别冲动。”净尘轻抚刀身，金光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继续向上走，每经过一个囚笼，都会听到一个悲惨的故事。有为了阻止瘟疫而献出生命的医者，有为了保护平民而战死的骑士，有为了拯救孤儿而耗尽家财的商人。
她们都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却在这里承受着最残酷的折磨。
“你感受到了吗？”冥黯的声音变得更加得意。“这就是善良的代价。她们生前越是无私，死后就越痛苦。因为她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净尘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双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们？”
“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武器。”冥黯的笑声充满恶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的慈悲之心正在被愤怒侵蚀。很快，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认为这个世界不值得拯救。”
净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冥黯说得对，愤怒正在消耗他的慈悲之力。但他不能让这些无辜的灵魂继续受苦。
他来到塔的第二层。这里的囚笼更大，里面困着的灵魂也更强大。其中一个囚笼里，一个身穿铠甲的中年男子正在疯狂地撞击栅栏。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男子的声音嘶哑。“我要保护我的王国！我的人民还在等我！”
净尘能感受到这个灵魂生前的强大意志，即使死后被囚禁，他依然想着保护他人。但正是这种执念，让他承受着更大的痛苦。
“他叫阿尔弗雷德，是个王国的骑士团长。”冥黯的声音带着嘲讽。“为了保护王国不被恶龙摧毁，他独自前往龙穴，最终同归于尽。多么英勇的故事啊。”
“但你猜怎么着？他死后，那个王国还是被其他恶龙毁灭了。他的牺牲毫无意义。现在他每天都要重新体验王国毁灭的画面，感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阿尔弗雷德突然停止撞击，转头看向净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你…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净尘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他想救她们，但现在还没有找到方法。
阿尔弗雷德的眼中重新燃起绝望。他跌坐在地，双手抱头。
“连你也救不了我们…连你也救不了我们…”
净尘的心再次被刺痛。他继续向上走，但每一步都比之前更沉重。
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
每一层都有更多的囚笼，更多的痛苦灵魂。净尘的慈悲之心在一次次冲击下摇摆不定。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开始质疑慈悲的意义。
“你看到了吧。”冥黯的声音变得温柔，充满诱惑。“善良只会带来痛苦。与其让她们继续受苦，不如让我彻底吞噬她们，给她们永恒的解脱。”
净尘停在第六层的入口。他的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体内的希望种子光芒黯淡，慈悲刀的金光也变得微弱。
“也许…也许你说得对…”净尘的声音带着疲惫。
“对，就是这样。”冥黯的声音充满兴奋。“放弃你的慈悲，接受深渊的力量。这样你就不用再承受这些痛苦了。”
净尘抬起头，望向塔顶。他能感受到第三块慈悲碎片就在那里，但要到达那里，他还要经过更多的痛苦。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不要…不要放弃…”
净尘转头看去，发现声音来自第一层那个年轻女子的囚笼。她正透过栅栏看着他，眼中虽然满含痛苦，但依然有着微弱的光芒。
“即使…即使很痛苦…我也不后悔救那些孩子…因为她们现在还活着…”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净尘的心。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灵魂确实在受苦，但她们并没有真正绝望。在痛苦的深处，她们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善良。这才是冥黯最害怕的东西。
净尘重新握紧慈悲刀，金光开始重新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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